万家的这个花园袁莘是极为熟悉的,她曾跟着万舜卿来过好几回,何处通往外院、何处通往花厅、何处是观景坐茶之处,她了然于心。
今日万蔚寿宴,宁王章泽自然会出席。
万家容着万舜卿在叔父的孝期里一次次同章泽相遇花园,其心思昭昭可见。
袁莘拐入一丛假山后,自袖中取出个小小的八角锡盒。
她打开盒子,用指甲挑了一小撮浅褐色的粉末,轻轻抹在耳后及颈项上,又挑了一些粉末擦在手腕处。
而后袁莘将小盒子收起,拢了拢斗篷走出假山。
幽僻的园子里没有人,凋零枯枝间可以看到极远处的景象。
袁莘守在外院入园必经的岔道口上,冬日寒冷的空气笼在她脸上,直冻得她鼻尖与双颊泛起红晕。
袁莘守了许久都未见有人来,就在她几乎要怀疑章泽是否早就去了花园之时,终于看见远处花园石径上隐约行来的明紫色衣衫。
袁莘嘴角微勾,伸手将簪在发髻间的一枚金钗动了动,而后缓缓走到拐角处的假山后静静等待。
千层底靴踏在青石上发出的“嗒、嗒”声越来越近,袁莘侧耳仔细听着,接连深吸了几口气,待那脚步声近在咫尺时忽然走了出去。
她做出回头张望的模样,脚不停歇快步走着,待她转过头来时已几乎要撞了上去。
“啊!”
袁莘急急收住脚,看着近在咫尺的章泽轻呼出声,一副被惊吓到的模样。
章泽见眼前忽然冒出个少女不由也是一愣,但随即便闻到一股淡淡幽香沁入鼻尖。
身后侍卫猛地上前一步喝道:
“什么人!”
袁莘仿佛又被吓了一跳,蹬蹬两步往假山靠去,纤柔的身子撞上假山后站不稳晃了晃,头上金钗忽然松落掉在了地上。
一束发丝披散下来垂在耳边,袁莘面上现出又惊又羞之色,猛地抬手轻轻掩住发髻以免散落开来。
樱绯色衣袖滑落,露出一小截细白皓腕藕臂,在这裹得严严实实的寒冬腊月里瞧来,颇有几分惊鸿一现的诱人。
袁莘看着章泽胆怯又微带颤声道:
“宁王殿下……”
又是一阵淡淡幽香传来。
章泽竟忽而觉得心中一荡。
他朝袁莘看去,却见那双似有波光流动的眼眸也正望着自己,眼中盛满羞怯。
章泽微微上前一步,幽香浮动更加浓郁,他看着袁莘的目光暗了几分,嘴角微勾低沉沉问道:
“你是行几的,怎得从前没见过?”
袁莘见章泽对自己全然没有印象,心下微感失望。
但她随即用手将颊旁发丝勾到耳后,露出姣好的耳廓与颈项,微微垂头轻声道:
“我不是万家小姐。家父通政司右通政袁文山,我今日是随母亲来贺寿的……”
章泽眉峰微扬,想起了袁文山这么个人。
想不到袁文山看上去挺老实的,女儿却这般有心思。
章泽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这种引他注意的偶遇伎俩并不高明,只是难得袁莘却意外地有些撩动他。
“既来贺寿,”他微微倾过身靠近袁莘,笑得暧昧,“……怎得却在此处乱转?”
袁莘面上满是羞怯,人却分毫未见躲闪避让,只垂目侧过脸柔声道:
“方才与三小姐在园子里分开,本想回西厢花厅去,谁知竟寻错了路,兜转许久……”
章泽目光在她白嫩微显羞色的面颊与颈项间流连,充盈鼻尖的幽香仿佛沁入脾肺,让他愈发有种蠢蠢悸动。
这让他对袁莘生出种很是异样的感觉。
章泽笑了笑,忽然弯下身去拾掉落地上的金钗,袁莘见状仿佛又惊了一跳,立时也蹲下身去抢着拾捡。
“不敢劳烦殿下……”
话音因两人忽然触碰到的指尖而顿住,袁莘怔了怔,继而猛地收回手直起身侧过头,脸上浮现淡淡羞涩。
腾起的斗篷随风落下,发丝轻扬送来阵阵幽香。
章泽捡起金钗,狭长细眸幽暗地看着她,缓缓踏上一步与袁莘咫尺可闻,将金钗簪回她发髻间。
“不认得路?”章泽靠近她。
袁莘极微地点了点头,忽而盈盈看他一眼,轻声道:
“殿下可知该怎么走……”
章泽垂眼看着她意味不明地轻笑,片刻后才道:
“随我来。”
“……私贩织造?”程曦愣了愣,看着程时道,“真的假的?”
程时睨了她一眼,嗤笑道:
“陈家便是有那个胆子,还得有那个面子才行。江宁、苏州、杭州三处制造局,谁稀罕卖他陈家人情……什么东西!”
程曦便知道陈沚父亲摊上的这桩事是无妄。
但这种迂回的行事手法肯定不是程时的风格,程曦不由问道:
“……是父亲吗?”她微微皱眉,略有些顾虑,“这样会不会让有心人察觉?”
程原恩自冬至祭典后就很是低调,程曦不希望程原恩因自己而被人攻讦。
程时没想到程曦这般小心翼翼。
“此事是张大人出面,陈家求到了张大人处,最后皇上不过罚了他们几年俸银。”他冷笑,“该点的话张大人也传到了,若陈家还不知好歹放那狗崽子出来,自有下一回慢慢收拾他们。”
张止芳会这般做,自然是受程原恩所托。
程曦嘀咕道:
“谁不知张大人与父亲交好……”
程时将手中金灿灿的金如意座放到罗汉床小木几上,浑不在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