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此念头告诉了老夫人叶氏,叶氏笑程曦小小年纪却去操这份心,答应她会帮着留意。
程曦便问起甄氏:
“不知甄老太太的身子好些了没?二婶婶何时回来?”
叶氏闻言,点着她的额头呵呵笑:
“怎么,嫌管事烦了?若是不想理那些琐碎,就丢给昭哥儿媳妇,你爱玩什么就自去玩罢!”叶氏想了想,又道,“这日子渐渐回暖了,整日在府里闷着也确实无趣,若不然就让她们安排妥,你约上几家小姊妹出去走走?”
神色如常,并未见什么异样。
程曦猜祖母应该是信了二婶的说词——上了年纪的人多少都忌讳说病。
她笑嘻嘻地摇头。
虽然这样想有些没良心,但程曦仍然觉得自己从前把日子过得那么混,与家人的纵容不无关系。
她以前也不爱管事,嫁给宁王后一切用度都是有定制和规矩的,压根用不着她操心费神。
自从这辈子跟着老爷子混,又时常在洛秋馆恭听闻川侃侃而谈,程曦如今满脑子的天下家国为、百姓苍生命。
至于中馈……有锦心呢。
她毫无负担地抛开这些,与叶氏说起下个月大将军府敏老太夫人八十大寿的事。
大将军夫人孙氏前几日让人送了帖来,届时侯府必定阖府女眷都要去。
门外有小丫鬟轻唤“狄妈妈”。
帘子撩起,一个身穿酱色褙子、作一等管事妈妈打扮的妇人走了进来。
眉目婉和,下颚有颗痣,正是当初王氏从俪人馆带回的狄大娘。
前几年老夫人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到了年纪,一个个就都配了人家放出府去。叶氏自觉上了岁数后,便不爱被年轻的丫鬟们当祖宗一样供着伺候——与她们说什么都是哄着从着,无人可说话。
而她当年陪嫁的管事妈妈们,如今早都放出府去了,儿孙皆是府里庄子上的管事,断没有再将她们招进府来伺候的道理。
王氏商量了叶氏,索性让狄妈妈去樟鹤园,身边留两个二等丫鬟和四个三等丫鬟伺候便是。
狄妈妈从前就是管事的好手,当初王氏先安排她管内院洒扫,接着又去过针线房、厨房和库房。
调到樟鹤园后,狄妈妈更是才尽其用,将上下内外打理地妥妥当当,极合叶氏心意。
两三年下来,她俨然已是叶氏跟前第一人。
狄妈妈捧着一摞经文走上前,笑着朝程曦微福唤了声“大小姐”,然后对叶氏说道:
“老夫人,这几部经已经供到日子了,您瞧要是没问题,奴婢明日便送去相国寺。”
叶氏仔细瞧了一遍,点头道:“仔细装上,回头记得跟老三媳妇支五十两香油钱。”
狄妈妈听了便凑趣道:
“奴婢的荷包里可没有那么多银子,一准儿记得跟三太太讨!”
逗得老夫人笑骂她贫嘴。
狄妈妈便又问道:
“您看六月十九那日,是请哪一部经供上?”
每年二月十九观音诞辰、六月十九观音成道、九月十九观音出家日,叶氏都会请了经文供上七七四十九日。
“既是菩萨生辰,就妙法莲华经罢。”叶氏道。
狄妈妈笑着应下,却又露出些许迟疑:
“只是这经文向来是世子夫人抄的,法华经又是大部头,您看,这日子上会不会有些赶?”
叶氏这才想起,供奉的经文向来都是甄氏抄的。
王氏太忙,孟氏沉不下心,字也写得一般。只有甄氏不仅字迹秀丽,又性子沉静,往日在府中也常陪着自己念佛经。
叶氏就有些为难。
抄经最讲究心诚,这话都说出去了,若因为时间上赶不及而临时换经,叶氏怕菩萨会怪罪不够虔诚。
狄妈妈见了,善解人意地给老夫人出主意:
“不如明日奴婢去相国寺前,往甄府拐一趟,再去探望一下甄老太太?礼多人不怪嘛!”
果然叶氏听了忙道好:
“让库房里拟个礼单出来,你捡一些合适的备上。”话语一顿,便有些生气,“老二也是,既然这几日能出门见人了,合该先去探望岳母才是!”
叶氏决定回头跟老爷子程钦念叨念叨。
狄妈妈站在一旁微微地笑。
一直安静坐着的程曦便觉得,这狄妈妈真真是个妙人。
她笑着提议:
“祖母,不若咱们给甄老太太也请一盏福寿灯罢?好歹是份心意。”
叶氏一听,连连点头,拉着程曦的手大夸她贴心周到,转头吩咐狄妈妈额外支领五十两银子。
狄妈妈望了程曦一眼,笑盈盈地领了差去办。
第二日,狄妈妈以老夫人的名义上甄府探望甄老太太,带去各色补品比前两回更多些。
仍是甄氏接见了她。
狄妈妈旁的也不说,恭恭敬敬地将礼单递给甄氏:
“……今日命奴婢将供了的经文送去相国寺,老夫人念着甄老太太安泰,让奴婢送了补品来后,再去相国寺为老太太请一盏福寿灯。”
甄氏听后沉默片刻,叹了一息。
两日后,被程钦训了一顿的程原培携礼去甄府,并在府上用了午膳。
傍晚时分,甄氏随他一道回来了。
程曦听说后,便同锦心感慨道:
“二婶就是心软,忒好说话了。”
完全忘了自己也是算计甄氏的一份子。
锦心一边将果盘里的樱桃剔籽去梗,一边面不改色地夸她:
“至少小姐您体谅,知道心疼世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