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要程曦给她行礼!
一个没落勋爵家的孙辈,仗着讨来混俸禄的小小五品爵位,居然就敢不依不饶地要程曦当众按祖制给她见礼!
孙氏朝真元大长公主望去。
只见大长公主垂目端坐,什么也没说这是默许了陈清。
孙氏大为错愕,想着要圆场子的心就彻底淡了。
她与威远侯府常来常往,程家自上到下有多宠程曦这个唯一的女孩儿,孙氏是一清二楚的。
论交情、论利害,她都不会为了个大长公主去得罪威远侯府。
孙氏缓缓理了理衣摆裙子,不再说话。
在场但凡有体面打圆场的,也均是和孙氏一般心思。
一时堂中便安静下来。
程曦望着陈清,黑眸微眯,心中火气蹭蹭地窜上来。
陈清与她私下如何闹都无妨,自己权当哄着小姑娘玩儿便是。但陈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气老夫人叶氏,打威远侯府脸,程曦不能再无动于衷。
无非一个恭顺贤淑的名头,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岂会在乎这些?
她一步走上前就要收拾陈清,却被老夫人叶氏死死攥紧了手。
叶氏紧抿着唇看向大长公主,半晌才缓缓开口:
“大长公主,我这个孙女儿别的不敢说,性子却是自小就老实的。她既说当真无心冲撞,那想必是有些误会。”叶氏为了程曦,强行缓和下语气,“她们小孩子气性足、火头旺,咱们做长辈的,就不要随着她们一道热闹了。”
这是忍了气给大长公主台阶下毕竟众人都觉得陈清是恶人先告状,仗势欺人。
最可笑是,仗得却不知哪来的势。
便有那原不甚知情的夫人太太悄悄拿眼打量程曦,暗自诧异叶氏对这个孙女的宠爱。
孙氏也没想到叶氏愿意为了程曦这般赔面子。
她心下一松,觉得此事还能圆缓,便也朝真元大长公主笑道:
“这小姊妹之间就是这样,你瞧她们今日吵得厉害,指不定明日便比谁都要好……我们加起来都是几百岁的人了,学不来她们那副娇嗔喜怒的样儿!”
真元大长公主终于悄悄舒一口气,觉得今日这面子总算是保住了她深怕叶氏当场打脸。
既然叶氏有顾忌,孙氏又不想闹出尴尬,这事就好办了。
她微微一笑,瘦削的脸颊上陷出两道凹纹,缓缓道:
“是这个理儿没错。”她对陈清说道,“既然是个误会,你也莫要生气了,威远侯府的小姐与你见了礼,就将这事抹过罢,仍旧好好一道玩儿!”
一副宽容仁厚的样子。
在座众人惊讶地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叶氏递了台阶过去,大长公主不赶紧顺着坡儿下来,居然还琢磨着让程曦给陈清行礼!
真元大长公主说完话,自觉得体,却见众人神色有异。
她不禁一怔,随即又定下心来。
不过是让程曦给封了品阶的陈清见个礼而已,那可是按着大越品秩规矩来的,谁还能说出她的错儿不成?
再退让下去,别人怎么看她?
程曦冷笑。
大长公主这是里子面子都想要,又想将事情无波无澜地揭过,又想让程曦替她圆面子……欺负她们家脾气好吗?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程曦冷着脸,担忧得握紧叶氏的手。
叶氏心中气得狠了,胸口有些起伏,紧抿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生性宽厚,不喜与人争执。
可程曦今日若是就这样让人踩着欺负,莫说要伤了儿子媳妇的心,只怕老爷子那里就第一个说不过去!
若是老大媳妇王氏在这里,哪里会由着她们这样糟践程曦!
见叶氏和程曦这样被大长公主踩面子,甄氏与孟氏哪里坐得住。
甄氏是个好脾气的,向来不善言辞,只攥紧了帕子恨恨盯着陈清。
孟氏却不同,她自小在贤阳伯府长大,本就是个泼辣性子,父亲孟擢和丈夫程原定又因前年游族一战累功晋升边疆重将,她如今正是走路都生风的时候。
只听孟氏忽然轻声一笑,一手拿帕子支着下颌,倾过身子靠在桌子上,似笑非笑道:
“听意思,是要按着规矩见礼么?这到有些为难曦姐儿了。”她扭过头问甄氏,“这礼见五品该是怎么个规矩,二嫂你知道吗?”
甄氏冷着脸,生硬地说道:
“咱们家中不曾有过五品的命妇,莫说曦姐儿不知道,我也不大清楚。”
远远的角落里便传出轻笑声。
真元大长公主脸色一变。
孟氏嗤笑一声,挥着帕子懒懒道:
“说的也是,这张家夫人的母亲封县君,李家夫人的姐姐也封县君,东一个西一个的,着实多得让人记不住!”她睨了陈清一眼,“虽说京城里头是拐个角就能撞到一个县君,偏偏咱们家曦姐儿不爱出门,只怕还真是不大遇见过这个品阶的。”
陈清再是迟钝也听出讽刺来了。
她涨红着脸瞪着孟氏,气得眼中蓄出泪来。
孟氏冷笑,今日若不好好教训这丫头,她只怕真以为程曦是能由着她踩的!
“五品县君向别人行礼我见多了,但还没见过别人怎么向县君行礼的……不如沅陵县君你做个样子,也好让我们了解了解,省的日后家中净出那不知礼数的,让人背后笑话了去!”
有人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陈清再也撑不住,猛地一下扑到真元大长公主怀中大哭。
程曦气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