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旨!”尤世威恍若一股热血冲头,当即应诺。
……
撒比尼安诺也知道了自己的检审庭庭长在暗中怂恿土著人。他与这位贪婪的庭长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希望能够遏止这股潜流。然而身为吕宋的军事长官,他并不能干涉司法官和民政官的工作。当他寻求马尼拉市长的支持时。悲哀地发现这位市长坚定地站在了庭长一边。
“亲爱的,很不顺利么?”督军夫人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每次都在前厅等候丈夫的归来。
撒比尼安诺点了点头,道:“我仿佛成了索多玛的罗德,而那些贪婪的蠹虫却不愿意成就十个义人。”
在《圣经》中。耶和华因为索多玛与蛾摩拉的罪恶,下决心要彻底毁灭这两个城市。亚伯拉罕为他们求饶,最终耶和华同意只要城中有十个义人,就放过整座城池的人。然而两位被派去执行任务的天使只遇到罗德一家义人,所以这两座城池最终被耶和华以火和硫磺彻底毁灭。
撒比尼安诺最近总是翻到创世纪第十九章,甚至怀疑这是上帝给他的征兆。在这个征兆中。撒比尼安诺自然是唯一信守道义的罗德,而马尼拉则成了索多玛的化身——罪恶之城。
督军夫人面露惊恐,努力镇定下来,道:“我亲爱的夫君,或许你没有注意到。你将明国皇帝比作了我们伟大的主宰。”
撒比尼安诺的确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马尼拉的安危存亡。
“或许我该找个亚伯拉罕,以免身边的那位皇帝陛下真的降临火和硫磺以毁灭这个城市。”撒比尼安诺道。
夫人很气恼丈夫的冥顽不灵,口中低呼玛利亚的圣名,转动手中的玫瑰念珠。
“最近市里有什么人可以信任么?哪怕是尼德兰乞丐也好。”撒比尼安诺走进客厅,从酒柜里取出一瓶葡萄酒,是高档的法国货。
夫人看着如血一般的红酒泻入酒杯,在玻璃杯体上留下一层红晕。脑中浮现出一个俊美的日耳曼青年的面庞。她身子一颤,驱赶了来自魔鬼的诱惑,道:“最近从澳门来了个日耳曼人。与几位有身份的夫人走得十分近。”
“他是干嘛的?”督军对自己的夫人完全不担心。因为他的夫人可是个守旧派,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裸身沐浴过。天主教认为双手触碰ròu_tǐ会产生淫欲,所以有身份的教徒都是穿着薄纱沐浴。
“他自称是个诗人,在汉堡欠了别人的钱,被装上了去澳门的船。不过也有人说,是他自己逃上船的。”夫人双手紧扣在自己小腹。保持着完美的仪态。
“很好。”督军先生抿了一口红酒:“主会保佑他有一条好舌头。”
当这个自称是诗人的日耳曼人被带到撒比尼安诺面前的时候,他的舌头打了个结。难以撸平,以至于他的西班牙语让人听起来觉得像是一只学舌的鹦鹉。
督军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见了这位的诗人。欣赏着他站在书桌前瑟瑟发抖,偶尔还壮起胆子抛出两个媚眼来勾引自己。看得出,在出卖色相方面,这位诗人十分在行。这或许也是他来到远东的船票。
“奥托,奥托?布劳恩。”撒比尼安诺维持着自己身为贵族的傲慢:“你究竟是否见过一个上等的体面人该如何说话?”
“是的,先生。”日耳曼诗人道:“我曾在沙夫兹伯里伯爵府上做客。”
“那就是说,”督军略带玩味地望向这个诗人,“你跟伯爵的某位男仆有染,是吧。”
诗人觉得自己应该愤怒起来,但当他看到督军手中把玩着的精美火铳时,终于还是识相地低下头去。
“马尼拉有很多人想证明你是个阉伶。”督军道。
日耳曼人没有听出这话之中蕴含的威胁,反倒在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很确定,那些贵夫人们可不会认为他是阉伶。
“我不认为应当让马尼拉的绅士们脸上无光,但我也不愿弄脏我的手。”督军压抑住内心的恼怒,拿着手铳站了起来:“我没有理由憎恶你,对吧?”
“确实如此,阁下。”诗人垂下头。
“你将能得到一个救赎的机会,”督军比划着手中的火铳。好像在瞄准什么,“去北京,以伟大的国王的名义,祈求和平。”
“哪位国王?”诗人有些惊恐。
“地球之王,西班牙国王。伟大的腓力四世。”撒比尼安诺略带嘲讽地说道。
在腓力四世的时代,西班牙已经走在了下坡路上,甚至能够看到这个帝国的余晖。然而地球之王却是他最喜欢的称号,好像自己仍控制着日不落帝国控制着整个世界。事实上,他连自己的新西班牙总督都无法控制,遑论更为遥远的菲律宾督军了。
让一个地位低下的流浪汉冒充国王使节。如果真的成功欺骗了明国皇帝,能为马尼拉带来了和平,那么自己的小花招将在上流社会被传诵为精明智慧。若是这个流浪汉被揭穿,则可以指谪他为诈骗犯,然后毫不犹豫地看着他被绞死——或者亲手绞死。以安抚明国皇帝的自尊心。
如果既没有被揭穿,也没能完成使命,那么这个日耳曼人多半会因为醉酒而十足落海,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
反正现在的马尼拉已经坐在了火山口上,无论怎么做,结果都不会更糟糕,何不放胆一搏呢?
撒比尼安诺扣动了扳机,撞锤在砧板上打出啪嗒一声。因为没有夹燧石而没能打出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