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小雨淅淅沥沥而落,打湿了芭蕉,染红了山茶,朦胧了龟甲冬青,青霜阁外一片烟雨弥蒙。
桑落独自坐在窗前,圆形扇窗上也有几滴雨珠滴落,拍打、飞溅在窗外的青石板上,声音被雨声覆没,雨色之中,雷震谷难得一片柔和与宁静。
侧躺在椅背上,桑落闭目沉默了片刻便起身朝外走去,婢女们面面相觑不敢阻拦,方临及院门,守候在外的雷震宗弟子见池桑落多日来第一次踏出青霜阁,惶恐之下立刻道:“前辈要去何处,今日天气不佳,还是……”
“只是出去看一下雨景,难道这一点也需要向你们报备?”
“晚辈不敢,只是长尊吩咐了要……”
桑落毫不理会他们,她真要出去,这些人也拦不住她。身周微微释放灵压,两名弟子便无法近身,眼看着她仿佛幻影一般离去却无可奈何,沉默一时,其中一名弟子立刻向另一名弟子道:“你去回禀君长尊……来人!你们这些婢女是怎么当的,还不快跟上去!”
屋里的婢子听了心中一跳,一个婢子咬了咬唇,忙地汲了木屐,撑了伞,啪嗒啪嗒地沿着山路而去,本以为那人有心离开决计跟不上了,谁知没走一会儿,婢子便看见了不远处在一片破败的忍冬旁渊静独立的女子。
迷蒙的雨色之中,她的身姿看起来有些模糊,但却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很美。
似乎被这种温柔感染,婢子的脚步也不觉轻慢了一下,她缓缓走了过去,原本应该替面前的人撑伞,可当意外地发现对方身上不沾雨珠后,再想到对方是修为高深的大修士,一时她又不敢靠近,想了又想。婢子便在离池桑落一丈外顿步,安静地看着她。
多日一直被禁锢,到此才算能勉强放松些,桑落轻舒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雨水拍打的花骨朵,不知是感同身受还是心中怜惜,一看便仿佛被吸引进去,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难得在这样的天气和环境下还能生长出这一些金银花,”她似乎自言自语道。“特别是这两朵,花蕾饱满肥大,与这四周焦黑的忍冬藤却是对比鲜明。”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金银花的花期,此处却生长出了花蕾,确实特别。
婢子不知道对方所指何意,也不清楚该不该回话,沉默了许久连池桑落都不再说话了,她才回了一句:“宗内条件恶劣,许多植物都生长怪异。”
说到此,她又脸色一紧。觉得说错了话,刚要弥补,面前的人却已经走开了,婢子一想再想,还是跟了上去。
前面的修士似乎不急,来来回回也只在这附近闲逛,想到君慕炎之前的吩咐,婢子不由松了口气。
两人沿着山路行走,在雨中漫步,相比其他依旧繁忙的雷震宗境地。客域出奇的安静,可是笼罩在雷震宗诡异的紫色苍穹下,这份安静却不显美妙。桑落徐徐而行,穿梭在这雨雾之中。心中似也跟着有些模糊,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僻静的所在却截断了去路,远处是缠绕着紫藤的篱笆,虽遮掩着,却也隐隐有春色溢出,仿佛在山野中陡然绽放了一片明媚。在这样的季节下,本不该有这样的存在,她难得也有些意外,不由问道:“那是何处?”
婢子恭谨回道:“是一月前入住的客人暂居之所。”默了默,又忍不住多嘴,“……不过神秘得很,里面的人等闲不与人说话,奴婢也只在月前见过那主人一面……”
话是如此说,言语中却难掩隐隐的悸动,似乎觉得不该多说,婢女的话戛然而止,却被池桑落捕捉到了异常。
感觉到突然清寂下来的气氛,婢女有些难堪,忙转移话题道:人来后布置的,其余奴婢就无从知晓了。”
桑落看着她,心下有几分了然,看来君慕炎也有走眼的时候,这婢女看似沉静,实则胆小心重,你若气派足些她便不敢答话,你若温润柔和,她反而能卸下心防,很容易引导。
“既是如此我们也不好多打扰,回去吧。”
“啊?”奴婢先是一愣,闻言又有些失望,但她不敢违背,见池桑落离去便小心跟随在后,可私底下,趁前面的人未曾注意时,目光却忍不住偷偷看向了一片繁茂的花圃,抿了抿唇。
桑落心中会意,一路却也不与这婢子说话,回到青霜阁后,她状似一副不悦的样子,守门的弟子留神观察了她的表情,待她进去后便小声询问那婢女,婢女紧抿着唇,想到今日她可能真的得罪了这位大修士,一时又有些后怕,而见她又是这副死活不开口的样子,两个雷震谷弟子虽有些着怒,但转而一想,却又觉得这正是君长尊的精明之处。放一个锯嘴葫芦在池桑落身边总比一个爱嚼舌根的人好,况且婢女的表情正好可以反应池桑落的态度,他们也好察言观色,念及此,他们轻轻挥了挥手让婢女退下,便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守在门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雪白的纸张上一条条青墨成形,桑落在房中细细描绘着今日所走的路段,一旁的婢子有心观察,却不敢上前露了马脚,和另一婢女在花罩外轻轻擦拭桌面。
过了片刻,需要给池桑落添茶,她临得近些,便秉持茶壶小心翼翼地上前,余光只瞟了那纸张两眼便记下了大概,虽然因为紧张有些晃荡,但依旧一滴不外露地倒满了茶水,恭敬退下。
很快两个婢子便离开了房间,轻轻阖上房门,感觉到脚步渐远,桑落这才将还未绘完的纸张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