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眉领着江尤靖在江府里兜了个圈子。
在江尤靖看来,就是在兜圈子,一路上,他们都是往东北走,然后在一个弯转过去后,又变成了往西南走。
虽说路线很曲折,但江尤靖天生方向感极好,这样简单的障眼法,并不会让他的方向感发生偏差。
于是江尤靖在翠眉转过一个点,又变成往东北走的时候,不耐烦的停住了脚步,“翠眉姑姑,是母亲让你带着我在府上绕圈子吗?可否告诉我,母亲究竟是何用意。”
江尤靖不觉得翠眉会告诉他,郑氏耍了这么多手段,明摆着不想让他看到真相。
“少爷,夫人也有她自己的迫不得已。奴敢问少爷一句,若是让少爷放弃如今的钱财,放弃江府,少爷愿意否?”
恩?放弃江府?
原主是名正言顺的大少爷,即使那妇人是江淮的原配妻子,江家族人也没道理让他让位。再者,郑氏的爹是将军,郑氏的姐夫是朝中大官,她不可能为一个民妇腾位置,江尤靖通过会试也会入朝为官,郑氏更不可能下堂,让自己儿子变成庶子。
所以翠眉这一问,是什么意思?
“若母亲愿意,不管如何,靖都会为母亲争得荣誉。至于钱财,不过身外之物,靖身为男子,又饱读诗书,何须为钱财苦恼。”江尤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又不是原主,没法回答这些敏-感的问题。
翠眉这一问,江尤靖想到一个结果,郑氏想和离。
和离后孩子一般都是归父亲一方,但若是父亲想让嫡子变庶子,郑氏肯定会争取他。
真要是和离了,郑氏需要他养活,他又没钱,就找穆华去打秋风。
江尤靖想的很好,兄弟只有在他没钱的时候,才会有存在感。
穆华若是知道了,估计会举双手赞同,甚至愿意让江尤靖打一辈子秋风吧?
翠眉闻言,冲江尤靖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今年三十多,同郑氏一同长大,年纪大了也没结婚生子,虽然说出来很放肆,但在她眼中,江尤靖就是她的孩子。
看到孩子自立自强,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高兴。
翠眉本来还怕少爷会为了钱财,冲他那无能的父亲低头,如今看来,不枉费夫人对少爷的苦心。
为了少爷,在这肮脏的家中呆了许久,如今少爷长大成人,那女人又在此时恬不知耻的凑上来,还有江淮那个男人,还想着能左拥右抱,他难不成是觉得,自己能得个状元吗?
“少爷,夫人正在少爷的房中等少爷呢。”
翠眉说了此话后,后退离去,让江尤靖自己去找郑氏,她觉得,这对母子一定有不少话要说。
江尤靖吸口气,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他很少这么紧张,即使是在现代,做一个事关重大的实验时,他也没这么紧张过。
或许是因为,实验有数据支撑,只要了解数据,即使失败,他也可以重来。
而人的感情,无法用数字描述,也无法用绝对的概率去衡量,更不可能在伤了一个人的心后,消除记忆,重新开始。
他没有与父母相处的经验。
在江尤靖的印象中,父母不过是个标点符号,他自己如同野草般长大,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爱,也不需要父母的爱。
当这个时代,这个身体,赋予他与平常人一样的,享受父母爱意的权利时,江尤靖很无助。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选择逃避,对郑氏,对江淮,他都抱着一种冷淡的态度,像是在看一组没有意义的数字,冷淡而厌烦。
但没有人能拒绝旁人全然的好意,即使是江尤靖也一样。
郑氏对原主的爱,他感受到了,于是更不想让郑氏难过。
江尤靖到自己的院子时,郑氏正坐在大堂上位,她双目无神的看着门口,即使是江尤靖走进来,她的眼神也没有聚焦。
她在走神呢。
江尤靖不知道郑氏在想什么,也许是在想那个让她伤心的男人,也许是在想日后自由的生活。
“见过母亲,儿回来了。”
江尤靖开口后,郑氏的眼神才放在他身上,不同于平日里的热情,今天的郑氏,显得死气沉沉,像是在祭奠和怀念她前半生的记忆。
“我本不想让你回来,你也不必回来,大人之间的事,何苦牵扯到孩子呢?”郑氏的声音很低,说话时感情也不对劲,她像是在和江尤靖说话,又好像是在喃喃自语,“不过你回来也好,让我有个主心骨,不至于慌乱无神。”
“母亲从不需要我作为主心骨,因为母亲早已想好如何做了,让翠眉问我时,母亲便下定决心了,不是吗?”江尤靖坐到郑氏右手下位,轻叹一声,“我能知道一切吗?”
他不管,遵从郑氏的选择,但他想要知道其中的真相。
一切?郑氏垂下眼眸,看向戴在手腕上的红色手镯,那是江淮母亲送给她的手镯,她的婆婆说,那是江家的传家宝。
即使她看出来,那手镯材料劣质,做工粗糙,一点儿也不值钱,多半是从小摊上随手买回来的破烂物品,但她还是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那是因为江家穷,为了供江淮读书,好东西都卖了。
但现在想想,这种想法真是可笑,尤其是在看到那妇人头上戴着白玉簪子后,郑氏更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她为那个男人付出了青春,为他生儿育女,可那个男人的家族,那个男人的心,都背叛了她。
她堂堂贵女,即使出身将门,不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