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nt将菜谱递回给那服务生,侧头交代牛肉只要五分熟即可,待身边一直站着的人走开,云溪摸着手边的餐具,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意外的表情,“你认识cina的母亲?”竟然能在他口中听到“鼎鼎有名”这个词?难道是她实在太孤陋寡闻?当初调查乔老的时候,确实只查得出cina是他的私生女,至于她的母亲是谁,反倒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定论。
grant皱了皱眉,觉得今天这个话题涉及太多年前的旧事,就像是时隔多年后再去翻童年的相簿,一时间,有些东西就这么压在胸口,一言难尽。停顿了几秒,他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
云溪倒并不是很急,他既然肯开口,自然会把事情的始末说不出来。
“我应该和你说过,我和水牧莲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当年,我的母亲在遇上我父亲之前,有一段时间一直过得十分拮据。”年代久远,又是多年前听别人转述的故事,他说起这段前尘往事的时候,几乎有些陌生和置身事外。
“我的外公是位银行家,祖籍上海,举家迁移时因为伤寒不治生亡,家族一落千丈,母亲不得不出外谋生。因为一般工作都不愿意接受女人,所以辗转托人帮忙成了一名私学先生。”说是‘先生’,不过是上门到那些港商家里帮着带小孩,其实与保姆并无二异。从一位千金小姐一下子落寞成半个佣人,不管如何,虽然是解决了生存问题,却也因此被平日的那群闺中密友十分不屑。
那个时候,香港的秩序虽然比大陆好些,但总归也没好到哪里去。总有些见色起意、心怀叵测的人一直堵在门口,三番两次找机会占便宜。
“我母亲认得一位先生,年过半百,十分慈祥,家中只有一位独女,颇为宠爱。母亲教那位女孩国学、绘画,相处久了,便渐渐有些情谊。又一次外出,有人故意上前调戏,吓到了母亲的那位学生,被她父亲使了方法让警察捉进监狱。未免夜长梦多,干脆帮我母亲联络了教会学校,举荐她当美术老师。后来,母亲在教会的庇护下,才渐渐生活稳定下来。”算算时间,那么多年前,不管是大陆还是香港都算不得稳定,动荡不安的局势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女子能自食其力完全是顶幸运也是顶自豪的一件事。更何况,当初他的母亲作为从上海移居到香港那一批名门闺秀中最有知识的一位,向来是颇受人瞩目的。从云端跌落到谷底,又遇贵人,逢凶化吉。她母亲常说,她一辈子要感激两个人,因为他们,她的命运完全被改写。
在香港教书三年后,遇上他的父亲,后移居欧洲,又随了夫姓,所以知道当初这事的人渐渐少了。
云溪听到一半,自他露出那种复杂的表情时,便知这位帮助他母亲进入教会的学生,怕就是他口中的cina的母亲了。
只是,她母亲又如何成了“鼎鼎有名”的人物?
云溪还没开口问,grant就已经继续接下话题:“我出身之后,母亲的地位才稳固许多。她曾回到香港,想要接那对父女去欧洲小聚,却没想接到消息,那位绅士因为生意出了问题被人沉江。为了生活,当年那位学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便成了香港顶有名的交际花。”
生活果然是出闹剧。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曾经站在高处俯首帮助异乡女郎的父女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云溪不知道,除了欷歔还能如何反应。
“后来,我母亲将她接回家,悉心培养。后来被时装杂志看中,拍了杂志封面,渐渐成了位‘名模’。原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却没想,一次有位驻守香港的英国官员在我家的舞会上因为酒醉,当众公布了她曾经辗转于香港富豪之间的过往。隔天,她就消失了。”那时,他也不过才七岁,记忆十分模糊,顶多记得母亲的这位学生长着一张极为特别的脸孔。明明发色是黑的,却五官立体深邃,极为引人瞩目。长大了才明白,她竟然是个混血儿。
云溪叹息,命运多舛。怕是这位女士回国后,亦没有出路,才跟着乔老成了位不能见光的女人。
“十年前,我在报纸上见过一则讣告,那是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服务员端上菜品,grant亦结束了这段沉重的话题。
怪不得,刚刚cina在机场露出那样的表情。怕是她母亲走时应该带着grant本人,但对他的长相却是极为熟悉的。
父亲不肯正式承认她的身份,母亲又早逝,身边多是欺软怕硬、见风使舵的人物,刚刚还为cina智商捉急,此刻,云溪却是觉得这位姑娘着实不易。
手边,是cina走前递给她的酒店门卡,李嫂暂时安置在那。她将门卡收入包中,神色平静地拿起刀叉进餐:“既然是熟人,当年她母亲又帮过你母亲,你可想帮她?”
grant一愣,随即莞尔一笑:“怎么可能,我和她算起来连面都没有见过。”若是真的心地纯洁,或许还会忍不住出手帮一帮,可看她刚刚在云溪面前那番作秀,连心底的最后一丝怅然也消失殆尽。
云溪有些诧异地望他一眼:“我一直觉得你是老实人。”
grant苦笑一声,这人倒打一耙,让人无话可说。他总算是明白了,早上在机场那位大公子卓风和峤子墨走的那么干净利落,压根不是冷漠无情,而是算准了,这姑娘只有给别人下套的可能,cina在她面前完全不够看。
“既然你没打算怜香惜玉,那我也不客气了。”撕了一小块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