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十七日。
清明前一天,寒食节,四绝日。
谢清泉的生日。
谢文一家四口,谢汉一家四口,谢英一家六口,谢雄一家五口。
大姐谢嘉娣一家十口,俩儿子俩儿媳和四孙子也来了。
二姐谢嘉嫒家二口。二姐家原本是五口,但二姐和二姐夫舒志强闹离婚,先是夫妻俩搞分居,谢嘉嫒带一个崽住在谢家,舒志强带一个崽住在舒家。因为宫喜鹊从中作梗,“结发夫妻丑也好,双线补衣破也牢”,“蛤蟆丈夫是个主,懒惰猫咪吓老鼠”,二年后,非但婚没离成,且舒志强还带着孩子,堂而皇之地住进了谢家。
从此以后,谢汉未婚前,舒志强一家人和岳父岳母一起住在老祖屋。二哥谢武死后,二嫂谭银河被扫地出门,舒志强一家人便进驻在谢武的房子里。
在此期间,又因为宫喜鹊终日唠叨“有崽抵不得女,有崽无女半世孤“,”养儿不知娘辛苦,养女才知报娘恩“,甚至于架菜刀在脖,以死相逼,不仅一家人得以共享团圆,还又生了一个女孩。
由于是宫喜鹊一手包办的婚姻,夫妻缺乏感情基础,兴趣迥异,俩人又性格不合,话不投机,舒志强干活还掂轻怕重,又拖又赖,又懒又馋,还爱赌钱,又好打妻儿,到最后还得谢嘉嫒去挑家庭重担。
袁秋华到县城开店之后,早过了磨合期的二姐夫妻俩,不管亲友么样搓和,始终没法相处融洽,大吵三六九,小骂天天有,二日要打三场架,一月对面不说话,你嫌我厌不平和,男骂女哭无安宁。谢嘉嫒便带着女儿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一说在北京当清洁工,二说在上海做保姆。
舒志强则带着俩个儿子长期驻守在谢家。四年以来,他一个亲戚,一个鳏夫,偏偏长住妻子的娘家,他一个女婿,一个孤男,偏偏和丧夫守寡的岳母一起生活,女婿主外,岳母主内,配合默契,互帮互助,共同协作,其乐融融。
三姐谢嘉娇一家五口。
七家人聚集在一起,给祖宗上坟,陪老人过节。
今天是父亲谢清泉的生日,老人六年前已去世,女儿们送来纸钱,冥衣裳,花纸扎的摇钱树,鞭炮,线香,白烛,儿子们预备明天上坟祭祖扫墓,给他插摇钱树,焚化纸钱,烧冥衣裳,焚香祭祀。
中午,五桌人吃饭,袁秋华负责主厨。谢汉是最后一个结婚的,依照风俗,没有再分家的理由,谢家父母和谢汉夫妻一起生活。父母因为在老祖屋住了一辈子,各方面都习惯了,又因为谢雄一家长年住在岳父家,所以父母一直住在谢雄的老祖屋里。袁秋华虽说嫁妆家具都搬进谢汉的房子,也是在新房子结的婚,但日常活动和生活家务,还是跟老人不分你我,掺杂在一起,只是晚上回新房睡觉罢了。
嫁入婆家做勤俭媳妇,比不得娘家做娇贵女儿,娘家睡到早饭熟,婆家不等公鸡啼,早起扫院洗衣裳,挑水劈柴做早餐。不论是《朱子家训》,还是《弟子规》,或是《女儿经》中,都反复强调,上下要有慈孝之德,夫妇要有内外之别,长幼要有尊卑之序,兄弟要有手足之情,妯娌要有和睦之德,亲友要有仁义之道。入则孝,出则悌,终究是家为重,和为贵,亲为情,呼则应勿缓,命则行勿懒,教则须恭听,责则须顺承,仍然老壮有别,老年人退二线管后勤,作顾问,年轻人挣钱撑门庭,男扯秧女栽田顶门户,男做工女持家当门差,依旧婆媳有别,晨省昏定,有事征策,无事问安,汤药伺病,骂莫吱声,打莫还手,小捶则受,大棒则逃。
换言之,父亲死了,母亲老了,兄弟姐妹聚拢来陪老人过节,谢汉就是男主人,袁秋华就是女主人,身为家庭主妇她不能不恪守职责。
袁秋华早早进厨房准备,虽说小孩们爱吃的韭菜肉丝春卷,五花肉油炸豆干薯粉坨,地米菜五香卤鸡蛋,虾米紫菜肉末粉丝水饺等佐食,昨晚她忙到子时,已经包好卤好只待下锅,或煎,或煮了,但大人们的下酒菜,还得现做。
主菜活鸡,禽蛋,是婆婆喂养的,肉,鱼,是姐姐们送来的节礼,她杀鸡,剁肉,剖鱼。
谢汉挑水,劈柴,洗米煮饭,生火炖鸡,焖肉,给她打下手。
每次回家主厨,不是缺油少盐,就是差调料,连姜醋蒜辣都没有,怎么煎糖醋鱼块呀?怎么红烧东坡肉呢?
袁秋华便自掏腰包,让谢汉临时去现买。等她要洗沾上鱼腥的砧板时,又发现洗洁精也用空了,便打电话通知谢汉顺便也买一壶回家。
她嘀咕道:平日里,婆母是么样做饭呢?未必连油盐都不用吗?
舒志强的大儿子舒石磊,听见袁秋华说“洗洁清没了”。他溜进厨房,对袁秋华悄悄说:四舅妈,我看到外婆收起来了,藏在床底下呢。
袁秋华拿一个鸡腿给他:我不信,你在哄骗四舅妈哩,我晓得,你只是想骗鸡腿吃。
舒石磊边啃鸡腿,边说:我不是骗子,真没骗你,我知道在哪里。
袁秋华抚摸一下他的头:我也知道在哪里,上次是收藏在大衣橱里。
舒石磊说:对!后来我听见外婆责怪爸爸,说“都怨你没把油壶放正,让油泼到衣服上,害得我将干净衣服,又重新洗了一遍”。
袁秋华说:埋炸鬼子嘛,这次又改换位置了么?你看清楚了,你能确定在床底下?
舒石磊说:我看得一清二楚,还能有假?你再给我一个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