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化说什么呢?他说,老张啊,大家都是读圣贤书的出身,有不同意见是可以滴,但是不要因为私人恩怨耽误了国家大事。这句话是君子和而不同,群而不党的延伸。
张瑶也很客气,表示公事有不同看法,我会当场提出,私下里不会使绊子。
好吧,明朝的读书人有八成差不多是一个尿性。官面上的事情,肯定都能维持住,但是桌子下面对政敌下毒手,那是一点都不会含糊的。
面子上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孙元化便转回正题:“本宪欲铸炮、筑城,以固登州防务,奈何工匠皆无,张大人可有见教?”
张瑶道:“巡抚大人何出此言,此事应询问有司,张某何来见教?”
孙元化打开天窗说亮话,正色道:“登州有司皆言,张家庄高价挖走了诸多匠户。”
张瑶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何不去问陈思华?”
老于宦海的张瑶,当然不是随便任人拿捏的。这个登州城,也不是孙元化可以一手遮天的。这个时候替孙元化出头去找陈燮,张瑶脑子坏了才会答应了。说完他就走了,张瑶在后面慢悠悠的来一句:“不送!”
出来之后,孙元化犯难了,张家庄确实不是龙潭虎穴,但他是巡抚啊。地方最高长官,就这么上门去找陈燮。颜面何存。但是不去还不行,除非他不想做点事情。回去的路上,孙元化想到法子了,不能明白着带上仪仗去,那就便服前往好了。别人看见了。就当是微服私访嘛。这样颜面可能能保住,不会让人笑话一个巡抚主动去找一个参将。
在明朝做官,不要面子的官员不是没有,但往往都为士林所不耻!
一匹马,两个随从,孙元化就出了登州城。沿着道路往张家庄而去。此前,孙元化还没有去过张家庄,这里的一切都是听别人说的。这两个地方的距离很近,骑马不过半个时辰多一点就能到,问题是明朝的很多文官。对民情什么的根本就不关心。而明朝民间的基层权力,基本都掌握在三种人手里,一个是吏,一个是绅,一个是宗族。孙元化这一路走的不快,不紧不慢的。不是他不想走快,而是这一路吸引他眼神的东西太多了。出城不过三里。走在了硬路面上,孙元化还是第一次在这种路上走,作为技术官僚,用脚趾头都能想的明白,这种道路的重要性。
地里的冬小麦已经收的七七八八,独轮车依依呀呀的到处都能看见。收了小麦能种一季小米。所以要抢农时。这个时候,孙元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不务正业了。好在登州还有知府大人带着一群官吏四处流窜,难怪最近看不到宋毅的人。
奇怪的是。为何这附近没有登州府的小吏?难道这里不是登州府治下不成?
孙元化憋的难受,拦住一个老农问话:“此地为何不见登州府吏?”
老农奇怪的看他一眼道:“这为先生是外地来的吧?什么时候张家庄的税收还要人来收?收税的都直接去城里的钱铺拿银子,我等只需将税粮交于老爷便是,其他的自然有人去做,不需再费手脚。”…
孙元化震惊了,这些小吏怎么能这么干?难道他们不要吃饭么?要知道,每年收税的时候,都是小吏们发财的好机会。当官久了,当然知道这里头的猫腻有多少。小吏为了中饱私囊,在收税的过程中花样繁多,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要不怎么会出现一条鞭法呢?
“难道他们不担心其中有错?”孙元化失声而问,老农表情淡定道:“他们不会错的?登州府的官吏,怎么会搞错?”然后人家就走了,孙元化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知道,这些小吏在钱铺里直接收税的同时,还能领到一份“劳务费”,每个月都有,每个一个小折子,到钱铺里取钱很方便。要银子有银子,要铜钱有铜钱。这家钱铺的声誉极佳,据说是好几家大户一起开的,拿着这家钱铺开出来的票据,在整个登莱治下的城市里都可以找到分店兑汇。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孙元化此刻晕乎乎的往前走,道路一直同到张家庄,远远的看见一个集市的时候,孙元化再次变成了雕像。这个地方,竟然有一个集市?而且这个集市还不小,一条街两边都是商铺,人流如潮。这条街长的有地离谱,如果不是没有城墙,这里可以做一个小县城了。就在登州的边上,出现这么一个集镇,这里谁管啊?
很快孙元化就知道谁管了!
“站住!”两名身穿黑色服装的汉子出现了,伸手拦住去路,大声说话。
“怎么?这里还要查路引不成?”孙元化按住火气,堂堂巡抚大人,你也敢拦?但他不能现在发火,还得用眼神按住身后两个往上冲的随从。
一名黑衣汉子轻蔑的看着两名随从,冷笑:“小子,想耍横是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孙元化不紧不慢的下马道:“二位,随从不晓事,你们跟我说。”
汉子意外的很礼貌的拱手道:“这为先生请了,拦住阁下,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告知先生,走路要靠右手边,不要在马路中间。还有,这些牲口,最好留在附近的停车场,那里有转么伺候牲口的圈子,一头牲口管理费不过一个铜钱。您非要牵着走,也不是不行,看见这种兜子没有,外地来的客人不用钱,但是要在马后挂上兜子,一面粪便污了道路。”
呃,孙元化被这个文明执法搞晕了,还有这么一说?仔细一看也是,道路上异常的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