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林雪涅惊喜极了,那是一份不掺杂其它任何东西的惊喜。曾经,林雪涅的这份只是纯粹对于他写作事业的喜爱让他感到深深的妒忌,甚至是感到挫败。可它却是现在的卡夫卡最想看到的。
“真的吗?我都不知道你又有新的小说出版了!我该去哪里的书店才能买到?那家可以吗?”
说到这里,林雪涅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艾伯赫特刚刚指向的那家小书店,然后她就看到刚刚问书店的老板借到了铅笔的艾伯赫特正往一本便签本上很认真地写着什么的样子。她的视线不住地在艾伯赫特的身上停留,直到卡夫卡也注意到了她真正在看的,直到她意识到这实在是一件让她有够不好意思的事,并在那之后向卡夫卡露出了那样的笑容。
但向来就观察力很强的弗兰茨·卡夫卡却并没有取笑她,而是说道:“可能不行。但我可以寄一本给你。”
林雪涅:“嗯。那就先说谢谢了!我会非常期待的。但是你能不能也给我留一个你的收信地址?还是我可以再把信寄去你上班的保险公司?”
卡夫卡:“可以,我现在还在那里上班。只是我的职位有一点变动。现在我已经是那里的书记官了。”
接着,看到艾伯赫特已经向着他们这里走回来,林雪涅又说道:“弗兰茨,你可以往艾伯赫特写给你的地址给我寄信。也可以在信上写我的名字,在信的抬头写我的名字。我想,艾伯赫特不会拆我的信的。”
当林雪涅对作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名用德语写作的犹太人作家怔愣了。在那一刻,他有些不知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或许,林雪涅只是想告诉卡夫卡,他可以不用顾忌许多地给自己写信。
但这句话当然会让作家想起他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都被剥夺了一种权利。一种在给自己爱慕的女人写信时写出她名字的权利,一种在给一个他希望能够拥有同一个未来的女人写信时写下他自己署名的权利。
于是他犹豫了,并且他也迟疑了。
在这一刻,他不禁想起这个女孩在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对他所说的第一句话:
【或者带到你们想去的巴黎。】
这在旁人看来当然不会是一句什么大不了的句子,可它却是当时的卡夫卡最需要的一句句子。一句他心中所想的,恰好能接在他当时所创作到的散文段落后面的句子。
时隔十二年,他再度想起那个场景。那让他怀疑起这个可爱的,明媚的,看起来那样年轻又充满了朝气的女孩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活着的人。她应该是一个幽灵,一个熟知他内心一切又能存在于阳光下的幽灵。
可这样的认知并不会让他感到惧怕。
相反,那会让他更想要靠近这个女孩,却只是以书信的形式。
而那个仿佛能又让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回到人间的绿眼睛贵族则在这个时候走到了林雪涅的身旁,并向卡夫卡递出了一张写有他地址的,刚刚从便签本上撕下来的纸片。它让作家十分郑重地对待,并不是放在自己西装外侧的口袋,而是放在衣服里侧的口袋。
在那之后,作家听到他眼前的这个女孩用那样轻柔却饱含他此时正需要的那种力量地对他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你能给我寄一些你的《城堡》正写到的地方吗?我知道,你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写完它。可我觉得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读到它了。我有预感,这一定会是一部很棒很棒的作品。它或许……还会是你写作至今最好的一部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