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她都不得不承认,一开始丈夫的确是帮扶了许多。可是后面钟家夫妻两个砸城里的工作稳定下来以后,就很少再需要胡庸城帮忙了。工人是铁饭碗的职业,质检部一个月有35块钱。行政部的人员一个月也有四十来块钱。比原先的条件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天下就没有几对能和睦相处的姑嫂。就算是这样,卫红偶尔也会抱怨一两句。
卫红按了按眉中间,因为手指刮了两下,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印子。她说:“今天你小姑他们过来吃饭,你可别再作这样。小心你爸爸发脾气。”
见她没发脾气,胡念梅心里松了松,可是委屈的眼泪唰唰直掉,她掐着棉被上的花纹。一会儿就转移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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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母下班回宿舍,正好碰到了工厂两个女同志。一个看到她,还打了声招呼,平时他们关系还算不错。那个女工就对钟母说道:“月筝,你晓得不,下个月要发这下半年的奖金了。”
这里面的信息量有点大,钟母放下挎包,脸上露出的感兴趣的表情。她问道:“什么时候,有通知了吗?”
两个女同志你看我,我看你,都摇了摇头。三人在下工路上慢慢走,地上堆积了一堆堆的花岗岩碎石。钟母踢了一脚碎石,若有所思的说:“奖金肯定不会这么快发,往年不都是年底么?”
就盼着奖金过个好年,厂里人人都惦记这事情,只听一个女工说:“也是,没这么快的。咱们高兴早了呢。去年就说要给职工盖楼房,今年还没个章程呢,也没听上头有风声。出了几年前那个老楼,如今已经有四年没盖新楼了,这里都快住不下了。”
话里话外都是对分房的怨念,钟母听了,心里也涌现出种种情绪出来。她太想在城里买房了。可是不是每个单位都会给员工免费分房,像五金厂这样中等规模的工厂,效益不多不少。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企业。选择的是工厂出一半的钱,等房子分了,这批工人再出另一半的钱。因为很少有人卖居民住宅,这些工人只能死等着工厂盖新房子。
“这事情也急不来,小王,你说是不是。别说现在给消息,就是现在动工,至少也要一年半载的。”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女工笑着说,“那些几年前没赶上的才叫怄气呢。谁知道一等等了这些年。孩子都快声一打了。再住这儿恐怕憋都憋死了。”
听到这话,叫小王的女工心里总是好受了些。她提着菜走了一路,也有些累了。停下来用手不轻不重的捶背。他们这些新来的最多干了两年,在工厂很受老师傅排挤,尤其是生产车间和后勤部门。这两个地方是最脏最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都能打起来。学徒学点本事就要心明眼亮,手脚灵活。
钟母一开始就进的是质检部,她想到分房的事情,眉间皱到了一起。不知道想什么去了。因为家里几个大的突然准备起考试来了。钟母又有些发愁,硬生生的白了好几根头发。按照她想的,老大老三最多读个初中,能进工厂就行了。老二的天赋好些,她肯供她上到高中,要么技术,更有本事些说不定还能上省示范。也算是大屋刘头一个。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孩子都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和想法。二妮想不读书去当职业棋手,钟母当然是不同意的,她打算等考试过后,再来慢慢劝女儿。
姚鸿文寄了一封明信片过来。
明信片的背面是一副美丽的松江风光,画面朦朦胧胧带着不真切的光影,柔和了黑色蛛网一样鲜明的树枝,有雾,有露水。在看到明信片的时候,二妮心里“咦”了声。反复看了两遍咂舌起来:“师兄真好,又出去玩了。可是他寄这过来给我干啥?”
姚鸿文又不是什么温柔的大哥哥类型,平时翻白眼最多的人就是他了,话多又毒舌。二妮在理直气壮的情况下,掐架的功夫依然稍逊一筹。所以她看到这么好看的明信片,就觉得这不是寄给自己的。开玩笑,师兄肯定是被什么奇怪东西附身了吧。
二妮看到署名。忽然想起这个月快到给她发工资的时候了。心里又一片欢欣。高兴的恨不得现在就跑去邮局看看。这还是她头一会正儿八经的挣钱。一会儿担心送信的慢了,一会儿担心钱在路上掉了。一会儿担心他们漏寄了。总之,是各种紧张。她抱着书复习,慢慢的,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焦急的开始计划这笔钱怎么花。
农村没分家之前,家里收入都是交到长辈手上。这钱毫无疑问是得交到钟老太手上。但是一早就说好了。二妮自己还能拿一块钱的奖励。就这已经足够她反反复复计划如何花钱。手底下的因式分解写到一半,就变成了“供销社的熊猫牌铅笔x2”在这里打了一个问号,底下写的是:“英雄钢笔,一块五,钱不够,得找奶奶要些。”
她正胡思乱想,就碰到大妮洗完头进来,她进来的时候端着小碟子的蚕豆,两姐妹就坐在床边吃蚕豆,看书复习。一会儿吃得手上全是细细的盐颗粒。二妮一看碟子,心想坏了。这肯定是大姐做花弄得钱,全给我吃了,都没给奶奶留。
她心虚的把盘子藏在身后。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大妮本子上的一页画儿。她们本子都一样,写的满满当当,但是大妮的封面底,则画了一颗瘦削挺拔的松树。她看了看。似乎有点眼熟。问道:“姐,你画的呀?”
没道理,大妮根本不会画画。
大妮写字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