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滚落到地面,整个人跟个巨型的毛毛虫一样被裹挟在被子里。她试着动弹了两下,发现居然有点难以脱身。
……废了点力气从被子里挣扎出来,时雨的第一反应是庆幸自己昨晚一个人睡,没有被人发现她这种奇葩的睡姿。
门外有微薄的白光投射进来,看起来已经是早上了。时雨简单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穿好衣服之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陈旧的木质地板在她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穿过一道阴暗走廊之后,扑面而来的就是耀目到有些刺眼的明亮日光。
时雨眯着眼用手遮挡了一下日光,适应片刻后,她沿着这座占地并不大的寺庙转了圈。
空气里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配合满地的僧侣以及强盗的尸骨,以及秋日特有的阴冷的风,让人总觉得毛骨悚然。
找了一圈都没见到酒吞童子的身影,时雨不太能确定是不是他故意避而不见,因此转到大门附近的时候,试探性地喊了声:“酒吞童子?”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一声脆响。时雨反射性地转头,就见到落在地上的是一片灰黑的瓦片,她抬头向上望去,就见到刚才还遍寻不着的身影正大咧咧地躺在屋顶,一手枕着后脑,一只手懒洋洋地拨弄着身边的瓦片。
从时雨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简直就像是要在阳光里化掉了一般,连五官都看不太清,即使听见了时雨的呼唤,他也没有起来的意思,懒洋洋地问:“什么?”
“我要走了。昨天谢谢你的收留。”时雨看了看他,见他并没有与她多说的意图,也就干脆利落地直接道。
“走?”酒吞童子顿时敏捷地一撑身体,半坐起来。处于下位的少女仰着脸看了过来,但也许是因为光线太过刺目的缘故,那双明亮清透的黑眸带着点湿润,看起来竟有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你要去哪里?”对上她的视线时顿了一下,但酒吞还是继续问道。
“去哪里……我昨天说过了吧,要去寻找我的同伴。”时雨因为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哽了一下,才有些疑惑地回答说。
“……哦。”酒吞童子眨了下眼睛,一副突然想起来的样子。
“嗯,就是这样。总之昨天谢谢你了,有缘再见面吧。”酒吞童子的态度过于漫不经心,似乎一点也没有将她说的话听到耳朵里,时雨推测他大概对自己也不太在意,再次做出道别之后,就转身离去。
“唔。”酒吞童子半坐在屋檐,一条腿曲起,双手撑在身后,盯着时雨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有些莫名。
有缘再见?
身为一个妖怪,居然也相信着缘分这种东西吗?即使是他也知道,所谓虚无缥缈的缘分也不过是被那些神明暗中操控的把戏罢了。
他垂下眼睫,露出沉思的神态。日光照耀下的五官投射出深邃的阴影,红色的瘴气若有若无地从墙角地面窜出,顺着墙爬上屋檐,宛若有着自我意识的宠物一般萦绕在他身边。
“滚开,一股臭气。”酒吞童子毫不客气地对着空气开口了,体内猛然爆发的妖气将瘴气冲开,半空中慢悠悠洒落了一些零碎的血肉。
被驱赶开的红色气体猛地在一股神秘气流的带动下汇聚起来,委委屈屈地缩在背阴的角落地面,形成一张奇异的葫芦般的鬼脸。
鬼脸用那张长满锯齿的大嘴打了一个人性化的饱嗝,好似是吃撑到又舍不得残余食物的野兽,贪婪而不知节制地偷偷摸摸搜集着掉落在地上的妖怪残片。
在这片隐蔽的角落中,堆积着数目庞大的妖怪尸骨,其中大半都是体型巨大的百足蜈蚣,但此时那种凌乱破碎的模样,已经丝毫看不出完好时的威风。
酒吞童子昨夜根本没有入睡,在时雨那里吃了瘪之后,这些自己凑上来的妖怪杂碎反倒正好给他打发时间。
距离他正是成为妖怪的时间还太短,他几乎连这座寺庙的门都没怎么出过,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因此,酒吞童子也是到了昨夜才发现,伴随着作为妖怪的他诞生的红色瘴气,在吞噬了进攻的妖怪的尸体残骸之后,居然自主发生了变异,变得更加具有灵性了。
那时而变换不定的鬼葫芦般的形态,竟然让酒吞产生了一种难言的亲切。
“那家伙,好像很弱啊。”酒吞童子用右手食指的骨节抵住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仇家倒是挺多的,不会死掉吧……”
此时的酒吞童子,已经完全忘记了初见面时与时雨争锋相对的景象,脑海里少女温和有礼的模样已经定型,怎么也变换不了。然而他时不时地又会想起昨夜那道睡得仿佛毫无防备的身影外侧冰冷强硬的结界,那种强烈的反差莫名地令他十分在意。
鬼葫芦哼哧哼哧地努力消化食物,争取早日成功进化,完全没听见酒吞童子的低语。
“啧。”酒吞童子转脸看了看它,英挺俊美的面容上不自觉带出了浓浓的嫌弃,“真是不像样的家伙,这种恶心的杂碎也吃得下去吗?”
鬼葫芦停止进食,抬起身体看向自己的伴生妖怪,一张几乎没有五官的脸上,空洞的目光眨了眨,竟让硬是让人看出了一脸懵逼的意思。
酒吞童子总算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他倒不是喜欢晒太阳,只不过是从昨夜后半晚的时候起就仰望着月亮打发时间,等到天亮了也懒得起来而已。
“也是时候出去看看了吧。”酒吞童子双手环胸,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