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镇的空气充盈着水汽,脚下的青石板似乎还带着昨夜月光的凉意。雾蒙蒙的空气里传来零落的划桨声。天色还未透亮,如豆灯光在几户早起人家的窗里静静地跳跃着。
当青黛色的天际微微露出白光时,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在寂静的小巷内“嗒嗒”响起。有女子推开镂花窗欣喜地观望,眼里的光却在触到来人时霎地暗下去。
叶子凡忽然想起了郑愁予的一首诗。刚来人间的那会,为了赶快融入人类社会,了解人类思想,他读了很多书,也背了很多诗词。其中便有这么一首。
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我哒哒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月絮捧着诗集坐在早晨的阳光里轻念的场景忽然从叶子凡脑海里一掠而过。有莫名的酸楚感在叶子凡心里弥漫开来。月絮,你等我啊。叶子凡握紧了缰绳,用力踢了下马肚子。“驾!”他一声长喝,很快就追上了前面一语不发的萧逸痕。
蓝染正在河边淘米,准备一家人的早餐。耳边传来的清脆马蹄声让她呼吸一窒。她丢掉篮子,甩着两只湿淋淋的手就往马蹄声处跑去,年轻的脸庞上满是激动与喜悦。
马蹄声在一户人家前停住了。蓝染赶到时,只看见两名年轻男子站在她家门口,一位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背对着她站着,正用手梳理着马儿的鬃毛,一位穿着棕色短褂黑色长裤的男子正对着她,似乎在与青色长衫男子争执着什么。他有些气急败坏,愤愤地甩了下马鞭。
蓝染用手紧紧揪着碎花小衫的下摆,呼吸急促起来。那眉眼,竟然像极了她的夫君。夫君自从5年前随着军队走了,便再没有回来过。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吗?蓝染的眼眶湿润起来,一滴滴泪珠像晶莹剔透的水晶,从她秀美的鼻梁两侧滚落。她停住了脚步,好不容易止住了心头涌动的莫名情愫,用衣襟擦干泪水,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盘起的发髻,又整了整皱起的衣裳。路边一从紫蓝色的野花开得正旺,她采了一把,仔细地别在了耳际。
“你怎么知道就是这里?”
“直觉。”
“你的直觉能准吗?”
“起码比你这个没有魂力的家伙准。”
“谁说我没有的,我的只是被芥瑾封起来而已,你以为想起了那么一丢丢事就够吗?以你现在的实力,恐怕连祭司大人的一个小指头都打不过。”
萧逸痕瞥了叶子凡一眼,转过脸去不理他。那日在蒲公英花田醒来,老管家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找到剩下的记忆,解除身上的封印。只有想起以前的事,借助以前自己的力量,才有可能救出月絮。至于老管家为什么变成了树的模样,叶子凡这家伙又从哪里冒出来的,月絮为什么会困在猎魂界,老管家并未细说。
叶子凡愤愤地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男子,并未注意到疾步冲过来的女子。待他反应过来,穿着淡蓝色衣服的女子已在他怀里泣不成声。“夫君,染儿好想你。”叶子凡一脸黑线,看着怀中娇弱的人儿,抱也不是,推也不是,只好傻傻地在那站着,一边不住地用眼神向萧逸痕示意:这是什么情况?
萧逸痕直接无视他,对蓝染微微一笑:“敢问这位姑娘,可是蓝染?”
蓝染这时才意识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顿觉失态,连忙松开叶子凡,站到一旁,脸羞得通红。
“是的,我是蓝染,这位公子是我夫君的朋友吧,快请进吧。”蓝染低着头,轻轻说道。她走到那扇有些掉漆的乌门前,开了锁,把萧逸痕和叶子凡迎了进来。屋子里光线昏暗,唯有靠近门的地方有光线漏进来。
蓝染走到乌门左侧,用木棒把镂花窗撑起来,又走到屋子的西南角落里,推开了那儿的一扇格子窗。屋子里一下亮堂起来。
“蓝染姑娘,我们这次来找你,是为了拿兰冉珠的。”
女子的脸“唰”地白了,嘴角幸福满足的微笑一下被风吹散了。她向萧逸痕投去不敢置信的目光,两片嘴唇哆嗦着:“你怎么会。。。。。。不会的,我夫君不是好好地在这吗?”她的目光本来在屋子里游离,这时却死死地锁住了叶子凡。她想挤出一个微笑,然而巨大的恐慌向她袭来,似乎要打破她自欺欺人的幻想。
“不,他不是你夫君。”萧逸痕沉吟了一会,“你的夫君,其实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