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没有开灯,一个人躺在漆黑的房间内,两眼放空,静静地凝望着黑夜里的虚空,思绪飞扬。
窗外随风摇晃的枝丫在他身上留下晃荡的黑影,夜色静谧无边。
全身的气力像是被抽空,顾屿抬起手望着自己的掌心,却只能看见沁着血的砂布。
大脑里一片迷乱。
褪去凌厉冷漠的外表来说,顾屿终究只是个十七岁迷茫的孩子,不曾高瞻远瞩想过未来。
碎裂的吉他、被搬空的琴房、出离的愤怒……最后全都化作了内在的混乱。
顾屿从来都没有像那些励志电影里的主角一样,中二地标榜过音乐对于自己的意义,也从来没觉得这就是他的梦想。
梦想。这个词对顾屿来说,太过矫揉造作,是小学作文里幼稚的存在。他宁愿说理想,也不愿说成梦想两个字,不然就跟傻逼似的。
的确,吉他一开始只是兴趣,渐渐地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习惯,也慢慢地成为了人生的需要。
理由很简单,因为喜欢,那就去做。
于是,他便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渐渐地,了解得越多,也就陷得更深,不愿出来。
在喜悦与失望中,一点点练习一点点进步,也一点点地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父母离婚、再加上青春期的叛逆,让顾屿偏激地以为,学习无用,于是索性全部抛开。
可其实他自己并不确定自己这样到底算不算玩物丧志,也不确定自己玩吉他是否真的能玩出个什么花样来。
他仅仅只是跟随着心走,也不得不跟随着心走,他别无选择。
然后那天,他看到了来自她的信。
她说,梦想是一种无限逼近x轴的曲线。
那一刻他才恍然意识到,哦原来这就是他的梦想,或者说是他的意义。
想起第二人格,他就想起了杨昱廷,一直深深埋藏在内心的自我怀疑便一瞬间破土而出——他这样义无反顾的执着真的对吗?
顾屿拧眉,冥思苦想中,他点开了邮箱,又从头到尾,把她的邮件挨个一篇篇阅读下来,最后又回到了关于梦想的那一篇,他们相遇的那一篇。
一字一句,潜心解读。
看完后,他问,“睡了吗?”
“睡了吗?”
张与乐看到这条消息,就立刻回复,“没呢。”
隔了一会儿,见他没回复又问,“怎么了吗?”
他说,“没什么,就想和你说说话。”
张与乐敲键盘的手指一顿,敏锐地感觉到杨昱廷心情有些不好,因为每一次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才会这么正儿八经地说话。
她斟酌了一下说,“你想聊什么呢?”
几乎是同时,他问,“你有自己很喜欢做的事情吗?”
张与乐一怔,脑子里莫名闪过顾屿的脸,她愣了愣,回复道,“没有。”
“但我很羡慕那些有的人。”
这是实话,她羡慕过顾屿,也羡慕杨昱廷。
“羡慕?”顾屿问,“所以你觉得有梦想是件好事?”
对方顿了一下才说,“并不,我要看以怎样的标准去评判。”
“是名利双收,还是看灵魂的高度。”
“有些人很幸运,二者得兼,比如毕加索,而有些人,则只获得了一方并郁郁而终,比如梵高。”
“可是,梵高好歹最后还举世闻名,可实际上,我们大多数凡人的结局可能还要更惨,可是这也并不见得就是坏事,当然也不一定是好事。”
“得看当事人自己的评判了。”
几乎是立刻,他反问道,“如果说当事人是你呢。”
“我?”她顿了顿,“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给自己留条退路。我不会那么有勇气豁出去。”
“所以有时候我挺佩服你们乐队那群人的,能有勇气去挥霍,去选择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并付诸行动,完全不用考虑成绩未来。”
乐队?那不是连带着夸了自己?
顾屿一愣,脸色瞬间有点儿异样,他借机以另一个人的口吻问道,“那你知道我们班的顾屿吗?”
假装成别人,以一副毫不相干的语气提起自己的名字,他觉得古怪极了,却又忍不住想问。
“他不是很有名吗?咱们年级的想不知道他都难吧。”
顾屿知道自己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可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就有点儿忍不住有点儿得意。
他矜持着一张冷漠脸,“那你觉得他能走到最后吗?”
她似乎有点儿哭笑不得,“这我怎么知道。”
“但我觉得理想是一个求不来、也无法丢掉的东西,它很脆弱也很顽强,它是需要被保护的。”
梦想是需要被保护的。
想起破碎的吉他和被搬空的琴房。
顾屿怔住。
张与乐继续说。
“当然它也能反过来保护你。它能让人坚定,也只有坚守己心,人才能挣脱很多不必要的枷锁。就比如,我很害怕自己以后陷入各种职场关系的利害关系里出不来,我也很害怕以后我为了一点儿小钱而斤斤计较,面目可憎。”
“而我觉得,假如我有一样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事情,那么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可我觉得,你有。”他忽然异常笃定地说道。
张与乐一愣。
他继续说,“从我看到你邮件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还记得里面有一句话我觉得说得特别对。”
“这个,[图片],梦想是一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