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慈禧留下的荣禄并没有去办任何的公务,他也没有公务可办了。现在,京师的所有大小衙门都关门落锁了,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再去“上班”了。
躲回东城交道口菊儿胡同宅中的荣禄想起了四十年前英法联军打开bei jing时发生的一个故事。那次慈禧也逃了,逃往了热河。留下主持局面的是恭亲王奕。鬼子六心血来chao,晚上到六部去视察,发现只有一个小吏秉烛读书,大为惊讶,一问,此人说今晚轮他值更。奕说,大家都逃了,你为什么不走?此人说,拿着朝廷的俸禄,就要尽忠王事。奕十分感动,牢牢记住了此人,之后便飞黄腾达,连连擢升,很快就进入了最高层﹍﹍
荣禄年纪大了,且身体不好,记忆力严重衰退,竟然记不得那位踩对了点的幸运儿的名字了。这段官场传奇不是故事,而是真实发生的事实。
荣禄用不着效仿那个人。经过几十年的奋斗,如今他已经站在了官场的最高层。裕禄死后,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的头衔暂时xing地落在了荣禄头上。这个所谓的疆臣之首的荣誉对于荣禄并没什么吸引力。在这个时候,谁戴这顶帽子谁倒霉。很快,这顶帽子又转到了李鸿章的头上。处理眼下的糜烂局面,那位自称是大清朝“裱糊匠”的李鸿章可比他强的多。他现在最盼望的,就是已经北上了的李鸿章早一天来京,他便可以早一天脱离bei jing这个“苦海”。
太后和皇帝在神武门及德胜门遇险的消息直到当晚才传到他的耳中,这可真够慢的。消息让荣禄再次大惊失se,仔细问清了太后与皇帝无恙,才放下心来。不过,这个消息也不那么确实。
这件事的发生,让荣禄深为担忧。现实提醒了他,现在的bei jing城,最安全的不是有兵勇保护的王府大臣家,反而是普通小民了。太后走了,据说那些王公们也走了,不等朝廷的命令都他妈逃了。留在bei jing的,官位最高的就是自己了吧?那些乘乱作乱的败兵们会不会打自己的主意?
不行,得躲一躲!绝不能再呆在家里了。荣禄越想越怕,叫过管家,让他立即收拾一下,随便找个地方躲一躲。
比起奕劻那类人,荣禄算是清廉的,他更在意的是琢磨人,而不是捞银子。东西好收拾,也提前准备了,家眷提前做了安置,留下陪他的只有几个最亲信的家人。很快,管家便禀报一切妥当,请老爷上车吧。
荣禄决定躲进三管家的家中避一避风头再说。
天已经黑了,四处响着枪声,化妆出了大门的荣禄在几名亲信的保护下刚上骡车,迎面来了一群人,跑步过来的,“这边就是了,”领头的人喊道。
坐在车中的荣禄立即紧张起来。
“站住,什么人?”传来厉声的喝问,不是京师口音。
“我们是走亲戚﹍﹍”管家颤抖的声音。
“车子里坐的是谁,下来!”
“别动武,别动武,真的是走亲戚。”管家焦急的声音。
“现在走什么亲戚?”帘子被刺刀挑开,荣禄几乎被吓瘫了。
“是荣禄大人吗?我们是来寻大人的。”为首一个cao着京腔的大汉轻声问,转入对管家说,“先生莫怕,我们不是坏人,是山东来京勤王的部队,刚进城,找荣禄大人。”
荣禄心中一动,“你是山东来的?”
“是,我叫龙谦,武卫新军勤王支队标统。”
“你就是龙谦?我便是荣禄。”
“卑职见过大人。”龙谦二话不说,立即大礼参拜。
“快快请起,”荣禄来了jing神,利索地跳下骡车,扶起了龙谦。
龙谦掏出怀里的圣旨及兵部的文书递上,“大人,恕卑职行动迟缓,赶到bei jing,城已经破了,费尽力气摸进城来,谁知圣驾已经出城,听说大人仍在京中,这才一路赶了来。”
光线昏暗,荣禄努力看了文书,确认无疑。他将心中的疑虑抛下,盯着眼前的大汉看,但看不清面容,“好,好,真乃忠臣,太后前i还念叨你,若是早来两i,太后定当召见﹍﹍”荣禄顾不上尊卑了,紧紧抓住龙谦的手,看见龙谦光着脑袋,头上包着纱布。
“太后圣恩,龙某万死难报。大人,情况紧急,洋鬼子进城到处抓王公大臣,龙谦就这点兵,万难护得大人安全,请大人随我出城追赶圣驾吧。”
“本官奉圣命留守京师善后﹍﹍”
“善什么后呀!大人,洋鬼子毫无人xing,见人就杀,要善后也是以后的事了。来人,请大人上车!”
“不﹍﹍”
“大人,若要治罪,将来卑职领罪便是。还愣着干嘛?快扶大人上车!”
镇定下来的管家感到这股军队没有恶意,“老爷,这位龙大人说的是,咱们先出城避一避吧。”
“你是管家吧?城东、城南都不好走了,我们朝西,你来带路,不要走大街,钻巷子走。”
“好,好,小的姓张,龙大人叫我老张便是,”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张管家现在可抖不起威风了,“小郭子,你带路,去西直门。”
“张管家客气。许连长,你跟他在前开路,小林,你来断后!”龙谦下令。
“是。”许公持和古小林大声回答。
听着山东话,荣禄最后一点疑惑也打消了,真是山东兵!没想到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遇见这支名动京师的勤王兵马,“龙将军﹍﹍”
“卑职当不得﹍﹍”
“你还不知道,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