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洵贝勒的府邸在西单甘石桥,他是已故光绪帝的六弟。
鹅卵石石径上走来一位年轻的亲王,身着领口、肩头装饰着的红绿两色宝石的奢华礼服,黑色主调,下摆过膝,头戴装饰了羽毛的船形帽,脸上无可掩饰地浸润着忧郁。
“五哥,您怎么来了?定了吗?怎么定的?”来人是载洵之兄醇亲王载沣,如今的大清摄政王。载洵扔下手里的报纸,迎上前去。
今天中枢召集会议研究突然变化的局势,载洵是无资格参加的,他没想到王兄竟然来到了自己的贝勒府。
载沣立住脚,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六弟。然后俯身捡起脚下的报纸,果然,头版果然是广州首义的消息,当然京师的报纸是不会用“首义”字样的。
“老六,恐怕你还要当一回出使敌国的差事。”
“什么意思?”
“北洋军调不动,半个月里都没有完成集结,除了第三镇行动迅速,其余三镇……”
“怎样?”
“徐世昌说,非得请出袁世凯!”
载涛瞬间就明白了!脸色登时就变了,“铁良怎么说?”
“铁良能怎么说?冯国璋、段祺瑞都在使劲帮腔,”本来载沣对铁良把持陆军部有些看法,甚至有过调端方替代铁良的念头,但现在看来,铁良是对的,而且是绝对忠心的,“总不能将几个镇的统制都换了,即便换了统制,下面的协统、标统呢?难不成你全部换掉?那还指望得上吗?”
载洵大怒,“如果熬过这一关!一个个都凌迟了!”他使劲一跺脚,踩在刚才读过的报纸上,那份报纸的头条写着——继三藩之乱后的最大危机来临。
这天是7月29日。蒙山军发出震惊天下“勘电”的第二天。军机处召集“扩大会议”,研究急剧变化的形势。广东(其实还有广西)、山东、吉林先后举起反旗,打懵了本来自认为兵力对比占优的陆军部,之前残存的一丝丝幻想全部破灭了。
残存的什么幻想?铁良在拿到郑笃具有战略价值的情报后。意识到中枢的力量其实并不占优了。但还是存了一个建立在人性弱点上的希望,那就是龙谦对山东及关东的掌控并没有那么强。他已经离开山东三年了,关外他从来就没去过,算起来至少也五六年了。他那些党羽们未必会听他的话,如果争取时间分化瓦解,尤其是对关外十八镇,采取怀柔手段,或许能消弭大祸。所以,铁良与良弼、荫昌等密议后,认为先集中北洋主力击破山东是解决当前危机的正确路径。所以,中枢在接到郑笃密报后并未改变对付龙谦的大方略,只是密电唐绍仪、朱家宝等关外大员二十镇不稳,要他们多加防范。特别指示朱家宝。如果有稳住十八镇的办法皆可施行,收买、包括刺杀十八镇主要将领都可实施。
但是,“勘电”一出,吉林、山东立刻响应,彻底击碎了中枢的那一丝幻想。而广西第十镇断绝了联系,而龙谦出现在广西的传说更是令铁良如坐针毡,局势竟朝着最不利的方向滑了过去!于是,在铁良的强烈建议下,载沣在奏报了早已惊恐不堪的隆裕太后之后,于29日召集了军机处会议,铁良、良弼、荫昌等满族军事人才以及徐世昌、段祺瑞、王士珍、冯国璋等北洋大将都列席参加了。紧急商讨应对之策。
现在去和龙谦和谈显然已是妄想。他要的是皇帝的位子,还有什么高官显爵可以打动他?所以,中枢一致决定武力讨伐。
定了这个调子就好办了。第一就是发表讨逆檄文,针锋相对地对“勘电”予以回击,号召全国一致讨逆。这件事好办,朝廷摇笔杆子的多的是。不愁炮制不出一篇好文章。
第二就是参照当初咸丰故事,允许各省招兵买马,组建团练或新军,尤其是湖南、广西、江西数省,巡抚头上都戴上了钦办团练大臣。幻想着再出一批曾左李式的人物,以挽救极端危急的时局。
第三才是最关键的,那就是北洋军的使用。
南方已乱,第八、第九两镇当然要用,但关键是直隶境内的北洋四镇,第一镇不须说,虽然没问题但战力堪忧。注定是平叛主力的第二、三、四镇如何使用是会议的主要议题,是按照事前制定的计划先攻山东还是先解决关外?这个问题是载沣提出,立即遭到良弼的迎头打击。
良弼愤怒地说,“直隶会操的命令下达已经半月,除第三镇行动还算迅捷,其余三镇至今尚未完成集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也要造反吗?”
良弼的指责立即遭到了段祺瑞等人的反击,理由是充分的,困难是明显的,第二、第四以及第六镇的行动迟缓有着若干的理由。
载沣立即瞧出了端倪,北洋出问题了!
果然,当世续大声喝止住众人的争吵,徐世昌发声了,这位曾被任命为东三省总督未及上任便被取消任命的北洋耆宿沉声道,“事情危急,须得重臣督率方可济事。非得请出袁世凯不可。”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毫无理由地罢免了老袁,现在遭报应了吧?北洋有意见!
铁良大怒,当即痛骂徐世昌居心叵测,“北洋乃朝廷的北洋,非袁世凯之北洋!难道袁世凯不出,北洋兵就不能用吗?!”
徐世昌毫不示弱,当即请求退席,“臣乃民政部尚书,不关军事。这个会议本与微臣无关。微臣举荐袁世凯出山,乃是为朝廷着想,不意见疑至此,臣请求告退。”说着,竟未得载沣允准,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