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初时分,一千三百余人的骑兵抵达赤城堡与云州堡之间的小眉山山脚下,进入一条狭长的开阔地带。举目四顾,但见西边有一道绝壁遮挡,东边正是小眉山西麓,小眉山那边有道巨大的豁口,大概是通往独石水、龙门川等水源的必经之路。
朱祁铭回想起鄞国公的《平虏七策》,他对那上面有关此地山川地貌的描述早已烂熟于心,此刻,亲眼观察之后,两相对照,觉得《平虏七策》所载十分契合实际,想当年,鄞国公必定是到处跋山涉水,那分辛劳非常人所能感知。
依《平虏七策》的记载,此地应有南北向坦途畅行无阻,往北,可绕行至松树堡、独石堡等边塞城堡;往西南,可直抵龙门卫一带。
朱祁铭缓缓举起右手,顿时,传令声一路向后传递过去。
“唏吁吁!”
战马的嘶鸣声响成一片,千余名骑士勒住马,定在原地,等待后续命令。
“殿下!”那边梁岗率十余名越府护卫迎了过来,在梁岗的身后,站着近百名越府匠役。
“梁指挥使!”朱祁铭招呼一声,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迎过来的护卫。
“殿下。”梁岗回指身后,“营房、马厩全已建好,粮草也悉数备齐,足够三个月之需。”
朱祁铭道一声辛苦,转而吩咐梁岗道:“梁指挥使在此歇息一晚,明早率众启程回京。”
商怀英、唐戟、蒋乙、赵岗过来与梁岗见礼,梁岗看似不愿返京,但当着一大帮人不便出言抗命,只得吩咐自己带来的护卫分头招呼千余骑兵入营,各自排定住处。
多数营房落在一个低矮的山包上,少量营房建于那道狭长的平地上。
朱祁铭及商怀英、唐戟、蒋乙、赵岗的营房全在山包上,由一个个木棚组成,有大有小,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
众人步行至山包上,各自去寻找自己的住处。朱祁铭随梁岗走入一个大小适中的木棚,木棚虽陋,但里面收拾得十分整洁,一张榻、数把临时赶制的杌凳摆放得井然有序,棚内还散发着黄熟香的香味。
“嘿嘿,殿下,就地取材,倒是节省银子。”梁岗显得很是得意,忽然头一斜,凑近朱祁铭道:“殿下,让在下留在此地吧?”
“不行!”朱祁铭连连摆手,“留你在此,便成了越府护卫军而非八百勇士出战。”
“那不是一样吗?”
“大不一样,罢了,你不懂,多说无益,留下二十名厨役,余者悉数带回越府。”
这时,商怀英、唐戟、蒋乙、赵岗认了个门就一起返回到了朱祁铭身边,显然是想就接下来的事进行会商。
“殿下为何断定鞑贼会在此地而非大同、密云那边大举入寇?”商怀英抢先开了口。
“问得好!”朱祁铭扫视众人,见他们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盯着自己,便知道这道疑惑已折磨他们许多天了。“大同和密云两地连续两年都有鞑贼入寇,鞑贼从大同那边入寇人数最多的一次据说有六百人之众,如
(本章未完,请翻页)此大的阵仗,那该造了多大的孽呀!再从那里越境劫掠,不会捞到多少油水!何况朝廷已严令大同、密云两地增兵警戒,瓦剌人不会往重兵堆里钻。”
“反观宣府一线,两年来太安静了!瓦剌人不傻,知道把羊养肥了再宰的道理。本王料定鞑贼今明两年必在宣府一线重兵入寇。”
众人目光齐齐一亮,绷着的身姿也随之松弛下来,看来是认同了朱祁铭的判断。
“宣府一带边民甚众,是鞑贼入寇的首选之地,可此地离宣府甚远,万一鞑贼从宣府那边入寇,咱们该如何是好?”商怀英又道。
朱祁铭摇摇头,“万泉、张家口堡那边长城城防坚固,集结着宣府三卫、万泉两卫,还有怀安卫等数卫重兵,鞑贼在那边无隙可乘,难以入寇。而龙门、松树堡、独石堡一线的长城并未连成一片,到处都是缺口,且兵力薄弱,必为鞑贼入寇的首选之地!咱们只需兼顾龙门、松树堡、独石堡三地即可。”
众人略一沉吟,随即纷纷点头。赵岗跨前一步,姿容显得甚是恭敬。“敢问殿下,龙门、松树堡、独石堡附近边民极少,鞑贼即便入寇,人数想必也不会太多,故而想要打痛鞑贼,恐怕难以如愿吧?”
这时,门外不远处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棚内众人扭头望去,见十余名亲卫军聚到一颗巨松下,一番说笑后,其中一人竟张口开唱。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一首《荆轲歌》唱得甚是激昂,但过于悲壮,且与此番出征的主题不合,朱祁铭听后直摇头。赵岗见状就想过去教训那十余名亲卫军,被朱祁铭挥手制止。
众人定定神,相继把目光投向朱祁铭,等待他对方才赵岗的疑问给出答案。
“本王熟读鄞国公生前所著《平虏七策》,也查过户部、翰林院的相关记录,知道赤城堡周围方圆近两百里内,分布着大小三十余个村庄,有八百余户人家,再加上云州、赤城两堡的居民,足以诱使鞑贼大举入寇。鞑贼从松树堡、独石堡越境,深寇至此,一路上至多遭遇零星驻军阻击,简直就是如入无人之境!”
兵部恐怕会以为鞑贼深寇至赤城堡一带的难度偏大,道远难行,故而此地很容易在大明捉襟见肘的兵力分布规划中成为盲区,且只有八百余户边民,在此集结重兵所费,与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