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人影一闪,朱祁铭快步如飞,转眼就跨上了马背。
“驾!”
在众人愣神之际,白马已绝尘而去。
循着南来的蹄声策马南驰,登上一处高坡,朱祁铭居高远望,就见前方有近百骑人马迎面驰来,在他们身后里许的地方,依稀可见隐隐绰绰的人影。
冲下高坡,目光触及到了一个装扮与自己完全相同的骑者,身披盔甲,头戴面罩,腰佩长剑,甚至连坐骑也是白马。
“嘿,越王!”那人叫了一声。
声音如此耳熟,这哪是什么假扮的郕王?分明就是耐不住寂寞的郕王本人!朱祁铭不由分说,跃离马背,一把抱住郕王,两人落入草丛中,倒地翻滚一番,停下身来。
“庞先生不是吩咐过你了么?要你别离开郕王府,你偏不听,何苦要自投罗网!”朱祁铭怒道。
郕王欠身就想坐起来,却被朱祁铭用手压着,动弹不得,“江南大乱,北境谣传纷至,京中但凡消息灵通的人无不惶恐,我不是想前来与你见上一面,以便心中有个底数么!”
“天塌不下来!皇上随时都有可能召见你,知不知道?快,少废话,扒下你这身行头,找个生面孔换上,我引开锦衣卫,你速带近侍护卫脱身,悄悄返回京城,片刻也不能停留!”朱祁铭一把揭下郕王的面罩,接着就动手解他身上的铠甲。
“我自己来。”朱祁铭松开手,郕王坐起身来,召来两名护卫助他卸下铠甲、头盔,而后唤来一名与他身材相若的人换上那身行头。“皇上被内忧外患搅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留意咱们的举动?”
朱祁铭携郕王起身,“任何时候防内都是摆在第一位的!诶,莫非你真不知道自己被锦衣卫跟踪了?”
北端马顺率领的锦衣卫与南端跟踪而来的骑队,两路人马蹄声渐进,郕王听见密集的蹄声,这才紧张起来。
“越王,我只带了十名护卫,其余九十人全是妃父家的庄客,从未露过头。”指指刚披挂上盔甲的那人道:“哦,他叫马利,武功不错。”
“快领着十名护卫隐入林中,待我走远之后,你快马回京!”
郕王一挥手,十名身着盔甲的护卫连忙策马过来,郕王则跨上替身的坐骑,十一人驰入林中,很快就没了动静。
朱祁铭扶着马利的肩膀,相伴回到道上。南来的骑队已然近前,却是数百锦衣卫,而马顺也率众堪堪赶到。
南来锦衣卫骑队中一名千户模样的人驰近马顺,附耳低语,目光不时扫向郕王的替身,似在确认什么。
马顺含笑徐徐点头。
“别出声!”朱祁铭低声吩咐一句,对马利使个眼色,二人分头跨上各自的白马,拐进西侧小道一路缓驰。郕王带来的其余人马随即跟上前来。
锦衣卫也不堵截,只是在后跟着,双方始终保持着数十丈远的距离。
直到腹中阵阵饥饿感袭来,朱祁铭才勒住马,挥挥手,九十余人相继翻身落地。
时值午正时分,白日当头,大家都是又饥又渴,于是,锦衣卫也全都下了马,马顺缓步走来,脸上神采飞扬,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阁下不必往来奔波。”马顺冲朱祁铭和郕王的替身张望一番,虽然二人的装束几乎一模一样,但身材还是有所不同,身为指挥使的马顺自然能分辨清楚,故而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朱祁铭身上,抱拳礼道:“马某在此搭建营帐,供阁下歇息,至于膳食嘛,自有人奉上。”言毕转对郕王的替身施礼。
马顺对“面具人”的身份心中有数,嘴上却只称“阁下”而不称“殿下”,如此既不失礼数又不揭穿身份,自然是想把控住分寸。事涉两个亲王,在其身份得到最权威的认定之前,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岂敢造次!
朱祁铭看看马顺,再看看郕王的替身,心中一动:嘿,一个马顺,一个马利,倒像是亲兄弟!
这么一想,自己也觉得好笑。朱祁铭从容颌首,心想等到消息传回京中,所谓的“二”王身份经权威认定之后,这场游戏该如何收场?
前景值得期待,哈哈!
······
锦衣卫快马将二王密会的消息连夜传入京中,皇上尽管被繁冗的朝务折磨得精疲力竭,但他还是强打精神,传来王振与胡濙二人商议此事,并遣近侍内官急赴郕王府传旨,命郕王入宫,以郕王的去向来初步确认“二王密会”是否属实。
“启禀陛下,郕王、越王远赴涿鹿山私会,兹事体大,人君不可不察!而今看来,当年有关涿鹿山中建有隐秘离宫的消息多半属实,此事令人不敢深想。望陛下即刻下旨,命郕王、越王随锦衣卫回京,听候陛下聆讯!”
说话素来喜欢模棱两可的胡濙,此刻竟鲜明地亮出了自己的态度,此举颇不寻常。
皇上茫然翻着一份奏本,不置可否。身为天子,自然不会简单地纳谏,他要做更多考量,特别是在社稷风雨飘摇的当下,一举问罪于两个亲王,这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必将地动山摇!
更何况,他对怯懦的郕王胆敢违制离京一事心中存疑。
王振最能揣摩圣意,只须察言观色,便能了然于胸,“陛下,眼下社稷多事,故而凡事都需慎重,不如命那二人随锦衣卫回京,若真是郕王、越王远赴涿鹿山私会,陛下不妨申饬一番,小惩大诫,防患于未然,倒不至于引起朝中震动。”
也只能这样了!皇上打定主意,就想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