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这里的松子百合酥口感极佳,我还是头一次尝到如此可口的糕点。”
静慈仙师胡氏对着满案精致的糕点,先尝造型奇特的松子百合酥,只是浅尝而已,举手启唇之间动作幅度极小,节奏偏于缓慢,她依然保持着当年的那分优雅。
“既然姐姐瞧得上眼,妹妹便命人再做些,送往长安宫去。”吴氏的上身微微靠向静慈仙师,眉眼间尽显姊妹话家常时的惯有神态,显得专注而又轻松。“如今咱们还能在紫禁城里偶尔晃动晃动,再过个四年五年的,皇帝就要大婚,到了那时,满院子的花儿朵儿,紫禁城就成了下一辈人的紫禁城,咱们啦,就是真正的老人了,终日躲在冷僻的院落里,数星星,听落花,就这么慢慢步入迟暮之年。”
胡氏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中浮起些许的落寞。自入宫以后,尊荣显贵太过短暂,而屈辱与落魄悠长无边,心灵中伤痕累累,而今以三十五岁之盛年,就此潦草谢幕,她万分的不甘。
“我此生也就这样了,纵有不甘,又能如何?妹妹不同,妹妹还有郕王,这可是一生的指望。诶,听说在宫中的历次经筵上,郕王的问对好于皇帝,宫中上上下下都在议论着呢,郕王愈来愈有出息了。”
吴氏摇摇头,“姐姐别提此事,祁钰这孩子也不知道谦让、内敛的道理,听不进旁人的劝,由着性子出头。不过,说到底,这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却给自己招来了大麻烦,冤不冤啦!唉,世上要是有灵药就好喽,既然难得糊涂,那就吃药吃糊涂,遇人遇事干脆像太皇太后那样,无知无觉多省事!”
“不疑神疑鬼就不是她孙氏了!”胡氏言毕猛然一愣,“吃药?诶,妹妹,太皇太后莫名其妙地就神志不清了,此事蹊跷,莫非有人做了手脚?”
吴氏摇摇头,“谁知道呢?不让去问安,咱们无从知晓清宁宫那边的情形。”
“不让问安,我偏要去问安!”胡氏变了个人似的,霍地起身,“走,咱们这就去清宁宫!”
“姐姐,此事得慎重,总不能硬闯吧?”
“有何不可!再过几年,咱们就只能看下一辈人闹了,紫禁城的热闹哪还有咱们的份?此时不闹,更待何时!”
······
骤雨初歇。皇太后孙氏刚从宫道拐角处现出身来,一眼瞥见郕王朱祁钰站在清宁宫台阶下东张西望,顿时,她面如寒霜,犀利的目光直直地盯在了朱祁钰身上。
朱祁钰一眼看见皇太后,不禁打了个激灵,赶紧跪地行大礼,不料慌不择地跪在了水洼中,膝盖头浸着水,又硌上了些许石粒,难受得呲牙咧嘴。“儿臣恭请皇太后圣安!”
“你来清宁宫做什么!”
“奉皇兄之命,在此等候皇兄。”
皇太后咬牙道:“终日无所事事!京城连降暴雨,你该去查看京郊的河堤!”
我才不傻呢!朱祁钰听惯了母妃的叮嘱,只觉得紫禁城才是他该呆的地方,四门之外的地方是万万去不得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儿臣未获皇命。”
“你不会请旨吗!”皇太后见朱祁钰身体又出现了标志性的反应——浑身颤栗,深深的不屑暂时抑制住了满腔怒气,“下去,往后不可再来清宁宫!”
望着朱祁钰一溜烟离去的背影,皇太后不住地咬牙切齿。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再过几年,她也将成为宫中的一名老妇,只是名分尊贵而已,什么事都插不上嘴,而那对常让她做恶梦的母子,将彻底摆脱她的羁绊,成为她永远的心病。
这时,胡氏、吴氏说说笑笑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一群终日闷在宫里身上都快生霉了的太妃太嫔。
皇太后如临大敌般转过身来,盯视吴氏良久,目光最后落在了胡氏身上。
众人驻足,齐齐给皇太后施礼,唯有静慈仙师肃立不动。
“两年前便传过令,太皇太后须静养,所以禁人探视,你们莫非以为宫规是儿戏?还不各自回去!”
一群太妃太嫔终日无所事事闷得发慌,今日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跟着胡氏、吴氏前来凑热闹,不料却吃了闭门羹,碰见皇太后眼中的寒芒,心头一紧,就想转身离去,却见静慈仙师竟旁若无人地径直上了台阶。
众人不禁齐齐轻咦了一声。
“站住!”皇太后厉声道。
“既然是禁人探视,那你皇太后为何日日来此,出入无禁?所谓上行下效,你进得了清宁宫,别人为何进不得!”胡氏毫无惧意,说话间脚下并未稍停片刻。
有人伸头,一群太妃太嫔的胆子便壮了三分,先后移步跟了过来。
“拦住她!”
此刻,宫正司十余名佩刀女官奉命守在清宁宫门前,闻得皇太后喝令,大多不敢擅动,只有一人拔刀迎上前来。
“大胆!你不怕落个满门操斩的下场么!”静慈仙师一声怒斥,那名女官手指一抖,刀就掉在了地上。
眼前的这些妃嫔再不济,也是先帝的女人,即便犯罪,也是赐她三尺白绫,自行了结,她的尊严与体面须得到保全。故而,现场的女官也好,内侍、宫女也罢,无人敢动静慈仙师一根手指头,动了,就是恶奴欺主,只怕会死无全尸!
皇太后大急,紧走几步,伸手拦住胡氏。
静慈仙师若与皇太后发生言语冲撞乃至身体接触,静慈仙师自然理亏,以下犯上,以卑凌尊,可以论罪。但太皇太后不能理事,是非曲直只能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