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从白鹿怀里传出来的,虽然沙哑低沉,犹如废铁刮擦般刺耳,但那就是君魇的声音,他日思夜想了三万年的声音。
怀中的人试着动了动手脚,已经能举起一些了,“放我下来”她轻声命令。
白鹿的目光定在她身上,他唤她:“阿魇”,声音中有无限的依恋和不舍。
“放我下来!”
他只得依言放她下地,不过还是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君魇是不大情愿的,但是自己一触地,脚就像是踩在棉花上面一样软绵绵的,身子更是站不住。
她靠着白鹿,一步一步走到还捂着手臂坐在地上的紫衣女子面前。女子的面纱已经在翻滚中被杂草挂落,露出的脸几乎跟山月长的一模一样,只是表情更冷,眼神更凛冽,山月的脸上是常带着笑的。仔细一看,发色也不一样,山月的是纯黑色,这个孩子的,是近乎墨色的紫,瞳孔也是紫色。一身的紫,君魇甚至怀疑,她皮肤下流动的血会不会也是同样的颜色。
“尊主”,女子变坐为跪,又低下了头表示对她的臣服。
“你不是山月?”
“回尊主,我不是。”
“不是?那你是何人?你和山月又是什么关系?你身上为何有她的匕首?你可知,那是本尊赐给她的,是她身份的象征。按魔族规矩,就算她死了,那也是要带到棺材里去的。”沉沉的嗓音中有着上位者的威严。
女子将头抬了起来,直视她的眼,毫不畏惧:“回尊主,山月是臣的母亲,臣名叫阿紫,是她的长女,也是尊主的守墓人,至于匕首,母亲没说是怎么来的,只告诉我那是青魇山守墓人身份的象征。”
“那你母亲现在何处?我魔族的景况,又是如何?”
“母亲已去世千年,魔族现任魔主云苍大人与其他各族每三千年签订一次和平条约,已经很久没有打过战了,现在的魔族,繁衍生息的很好。”
“是吗!很好就好!”
这样看来,她当年的那些决定,真不一定是对的。
将匕首交予阿紫,让她做她的守墓人,山月是在告诉她,她的这个女儿值得信赖吗?
看阿紫还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君魇叫她:“你先起来吧!来,过来扶着我,给我找个能休息的地方,我现在累的荒。”
阿紫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接她,结果她的手还没碰到君魇的衣角就被白鹿甩开了。“阿魇”他唤她,有些小委屈,“你得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你莫不是忘了,你我神魔不两立,你当年给了我一刀,让我在虚空里飘荡了三万年,现在虽是你把我给拉回来的,你我之间也该是两清,我犯不着跟你走。”
字字句句如刀子般钝在白鹿心头,噎的他不知该如何接话。是啊,三万年前他就知道了,自己是得不到她的,所以才那么无望那么纠结,所以最后才会选择杀了她,那时候想的是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吧!那现在呢?他复活她,重来一次的现在要怎么办?
白鹿握着她的手臂没有松手,他想了很久,然后慢慢的沉下了脸,将先前的委屈一扫而光,低沉的嗓音中全是威胁:
“你确定不跟我走?”
“本大人为什么要跟你走?”
“阿魇”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就像是在呢喃:“你可以不跟我走,但是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杀了对面的那个孩子。我现在就给你机会让你试试看我到底做不做得出来,对了,还要提醒你,我现在杀她,你是拦不住的。”
“你……”
“你可以试试,不难,往前踏一步就行了,一步就能看出我的诚意。”
说着威胁人的话,偏偏脸上对她挂着的还是亲切又天真的笑,这个人还真的是,极其讨厌。以前明明是只忠心耿耿的小狼狗,现在怎么就长成一只大尾巴狼了。
君魇不再说话,将头转到一边,明显的不想理他
。
阿紫垂目站着,眼睛盯着自己脚边的一小片地方,非礼勿视的同时又很好奇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她还不知道,她的命刚刚还悬在她家尊主的一步之间。
白鹿准备带君魇离开,她拦在他们面前:“尊主?”
见白鹿脸色不善,君魇抢着先开口:“阿紫,你受了伤,就先回去吧,我今天先跟他走。”
“可是……”
“放心吧,他是我以前的部下,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先回去养伤,好了后再来找我,我还有事需要你去办。”
听见君魇有事要交代她,阿紫回了声:“是”,侧身让开,目送两人离开这方祭台。
君魇没想到,白鹿的地位在神族会如此之高,从南天门一路行来,他们所过之处,见到的小仙子小仙君都对他毕恭毕敬,偶有胆子大的几个盯着君魇细看的,被他眼风一扫,立马吓的把头低了下去。
料想他的府邸也该是气派恢弘、巍峨壮观,让人惊艳的。结果到了地方一看,果然壮观,也确实让人觉得惊艳:
一片无边的墨绿草海中一户带篱笆,用茅草做屋顶的农家小院。
君魇难以置信的问他:“这是你家?我没看错吧!”
“是啊,这就是我家,你没看错。”
她忍住抬手揉眼睛的冲动,向四周都看了看,白云飘飘、仙气缭绕,回想刚刚看到的人也都是一身的白,这是三十三重天上没错啊,这样的景致也是只有号称清心寡欲,实则闷骚至极的神族才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