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号那天,孙爸孙妈穿着看起来还是新的衣服,早早地去了孙大哥家。孙安平摸黑就起来去帮忙了,沈雯也没事,跟着去了。孙大哥穿着新做的中山服,孙大嫂穿着玫红色的袄子,两个人脸上挂着笑,精神了不少。孙莉明前天回来了,从城里带回来不少好东西,她穿着漂亮的衣服,坐在炕上,靠着柜子。
跟忙碌的婶子们聊天,却没有上手帮忙的意思,她的老公把她送回来以后就消失了。快开席时,沈雯才再次看到他,他开着黑色的小轿车,轿车上挂着红色的大花。把孙军明和新娘子载回来了,迎亲、拜堂、喝交杯酒,送入洞房。新人的房子就是他们住过的那间,把墙粉刷了一遍了,地上铺了水泥。
一共也就用了五六天的时间,进去的时候还有一股涂料的味道,家具也没有添置。新娘子的陪嫁过来两个雕花木箱子,放在了房间里,瞬间狭窄的连人都走不开了。结婚的宴席一共有八桌,院里打扫干净,摆了两桌,门外摆了酒桌。鞭炮齐鸣,众人落座,沈雯忙的脚不沾地,一会上个菜一会去招呼客人。
酒席到下午三点才散了,自家人又摆了一桌,孙莉明和她老公有事,提前走了。孙军明领着新娘子出来敬酒,新娘子是个漂亮又腼腆的姑娘,到沈雯身边时低声叫了一句:“三婶”给她的杯子里添了点饮料,沈雯点头,一饮而尽。新娘子给其他人敬酒时,沈雯暗暗地打量她,新娘子叫李玉兰,小名儿二囡。
作为新娘的她,眉眼之间竟然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有,反倒是有点淡淡的忧愁和无奈,还有对命运的屈服。沈雯心底里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心疼这个女孩,却帮不了她。这次孙军明娶媳妇,孙安平作为三叔,明面上给了五百,暗地又给了孙大哥五百。孙大哥憨厚,孙爸孙妈也比较疼他,暗地里也塞了点。
晚上回家,沈雯打了一盆热水在泡脚,脚伸进热水里,甚为舒服。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孙安平喝了酒,爬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耍赖不洗漱,沈雯不吃他那套,淡淡道:“不洗漱就崩想上床,沙发上躺着吧”孙安平哼哼道:“我累了一天了~”沈雯正把脚从热水里拿出来,用擦脚布擦呢,听到他这话,直接不客气的把擦脚布甩他脸上。
“累个屁,能比种地还累”沈雯一点也不信,孙安平嘿嘿一笑。“倒是我,忙了一天了,这两膀子跟卸了似的”沈雯揉着肩膀说道。孙安平这次特别有眼力劲,立马上前给她揉肩膀,沈雯闭着眼睛享受。还不时地指挥一下,孙安平捏着捏着就不安分了,脑袋凑到了她肩膀处,细细地吻着,说道:“媳妇儿,身上抹的什么,好香啊!”
沈雯推搡着他的大脑袋,骂道:“滚蛋,洗漱去,不洗漱别上床!”孙安平摸摸鼻子,把沈雯的洗脚水到了,接了点热水,开始洗漱。沈雯哼着小曲,坐在梳妆台前,擦着雪花膏。忽的想起了孙安平的话,抿了点雪花膏,小心地往脖子和锁骨的地方抹。
自孙军明结婚后,孙妈的精神头一天比一天足,每天翻着花的做吃的。给她小孙孙做衣服,偶尔去打打打打麻将,家里的里里外外都打扫的一层不染,还抽空和她的老姐妹们去了趟城里。
从小孙妈便裹了小脚,直到十二岁时,解放了,才把小脚松开。而小脚已经成型了,走路一颤一颤的,极不方便。没嫁人时有哥哥和父亲,嫁人了有丈夫和儿子。孙妈生了六个孩子,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但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活下来的只有三个。就是在那么个年代,孙妈也一天地没有下过,除了打理自家的小菜园。但同样因为小脚。她也没有怎么出过门,今年她六十三岁,去过县城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这次去县城啊,孙妈给孙爸里里外外买了两套衣服,毛衣加着中山装,还有一个灰衬衫和夏天穿的料子裤。买回来时,孙爸还埋怨孙妈乱花钱,手却抱着衣服来回的摸,看的出来,孙爸很喜欢。孙妈抿着嘴笑道:“这老头子…”这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身衣服孙爸一穿就穿了余下后半生。
除了孙爸,孙妈还给她和孙安平一人买了一件,孙大哥孙大嫂,孙二哥孙二嫂也没有落下。沈雯见众人都有,不由问道:“妈,你怎么没给自己买了一件”孙妈收拾包裹的心一抖,胡乱的系了个结,应道:“都有,我的在包里,改天再穿”沈雯拿着那件漂亮的白点梅花裙,高兴地试着,也没有太在意。
以至于,后来发生了那件事,让沈雯后悔不已,如果自己当初在细心一点就好了。孙妈从县城回来,除了添置几件新衣服,一切照旧,孙爸和孙安平去种地,沈雯在家里和孙妈种院子里小菜园。小菜园地方不大,孙妈和沈雯忙了两天,总算把地锄出来了。
而沈妈却好像因为劳累而生病了,整天混混沌沌的,饭也吃不进去。一开始以为是中暑,是个小毛病,大家也就没有多操心,孙妈的身体一向挺好的。抓了几副解暑药,一连喝了解暑的药以后,也没有好转。孙安平发觉不对,赶紧请来了村里的医生,医生来了把了脉以后,也查不出什么来。
但沈妈却越来越严重了,连饭都吃出不下,只能喝点稀粥。终日昏昏沉沉,脸色也越来越蜡黄,三个儿媳妇轮流地照顾着她,这天是孙大嫂照顾,沈雯回到房子里的时候,就看到孙安平坐在沙发上。
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沈雯沉默了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