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那句话,就一直看着轻寒,周围的人都没有再开口的,整个林中寂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我转过头去,看着一直站在那里苍白着脸没有说话的轻寒。
他的神情很低沉,那双眼睛黑得连这样耀眼的阳光都照不透,嘴唇用力的抿成了一条线。
虽然他不说话,但我好像——我已经知道了他的选择。
在河谷下,他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他并不是为了我,才来京城的。
对于他来说,南方才是最重要的,他想要实现的梦想,那些从血脉中继承的责任,才是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握紧了拳头,就听见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陌生——
“是。”
这一个字,仿佛是命运对我的审判。
我看着这个审判者,他并没有别的命运审判者那样的高高在上,似乎他仲裁的不仅仅是别人,也是自己。那毫无血色的脸庞在炙热的阳光下没有一滴汗,也没有一丝活气,苍白得几乎透明。
我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
他,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不过,这好歹是光明磊落的结束,没有欺骗,没有伤害,甚至让我在心酸中还是有对他的钦佩和欣赏。好男儿,的确应该为自己的一生定下一个目标,永不言败,亦不言悔的去实现,这个男人,是我所爱,也当为我所爱!
可是……
我慢慢的低下了头,只觉得眼睛滚烫,泪水不断的在眼眶打滚,却始终被我咬着牙不肯哭出来。
可是——我好痛苦!
我好痛苦!
心口一阵一阵的绞痛让我有一种内里一切都被粉碎的错觉,那种铺天盖地的痛几乎让我站不起来了,要就此倒下。
就在我几乎要倒下的一瞬间,轻寒突然上前一步:“皇上。”
他要说什么?我诧异的转过头去看着他,他没有看我,而是对冷笑着,正要转身离开的裴元灏道:“皇上,微臣还有话要说。”
“……”裴元灏微微蹙眉,回过头来看着他。
“微臣斗胆,请皇上移步。”
裴元灏眯了迷眼睛看着他,又看了我一眼,沉着脸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我眼睁睁的看着轻寒转过头,也走了过去,一阵风从背后袭来,寒浸肌骨的感觉让我从心里打了个寒战,常晴一直看着我,这个时候慢慢的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柔荑纤长而柔软,带着她的温度和芳馨熨帖上我的肌肤,却怎么也不能暖到我的心里,我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勉强的笑了一下,自己却觉得比哭更难受。
她握着我的手微微用了一下力。
轻寒和裴元灏走的地方并不远,但不远处瀑布的轰鸣声足以掩盖他们俩的谈话,我只看见轻寒的脸色始终清冷的,朝裴元灏说了什么,这位九五之尊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然后,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
阳光,越发的炙热起来。
整个大地好像一个熔炉,要将每个人都熔化,我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此刻沸腾了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可我却清楚的明白,这一次的谈话,一定是关系到我,和轻寒。
裴元灏的脸色在阳光下阴沉得几乎发黑。
我有些紧张了起来,下意识的反手也握住了常晴的手,掌心慢慢的都是冷汗,她开口在我耳边说了什么,安慰了什么,我几乎都听不到。
只是隐隐的能感觉到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一直瞪着我。
这样几乎煎熬的对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也不知道林中还有多少人马,可那种隐隐透出的热气让每个人都愈发的不安和烦躁起来,我听见不少马匹打着响鼻又踱着地面的声音,好像连大地都在颤抖一样。
终于,裴元灏在沉默中开了口。
他只说了一句话,轻寒的眼睛立刻闪过了一道流光,朝着他附身一揖。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俩都转身朝这边走了过来,裴元灏的脸色不好看,而轻寒的表情也并不轻松,他一直走到我的面前,低头看着我。
“轻寒……?”我想要问他,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我们,回去。”
“……”
我咬着下唇没说话,只点了点头,便要跟着他往回走,刚一转身,就看到裴元珍站在不远处,那双眼睛几乎充血通红,轻寒遇上她,一时间也有些怔忪,可再多的话,他似乎也说不出了,只沉沉的点了一下头。
裴元灏已经翻身上了马,一挥手:“走!”
这一次走,就是真的走了。
因为南方事急,裴元灏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接下来就是星夜兼程,除了补给水源和一些必要的休息,马队一路南下烟尘滚滚,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而我一上了常晴的马车,就倒下了。
是半昏半睡,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么掉下河谷里,只靠着一些野果和简单的烤鱼,虽然精神上的愉悦让人不觉得辛苦,也身体毕竟还是有些扛不住,只是在轻寒的背影一离开我的视线之后,便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昏暗中,是天翻地覆一般。
我觉得心里有很多的痛苦和难过,却一句都说不出,只是让我像被无数的尖针扎着,无数的利刃割着一样,只是痛,却看不到血,想要找人哭诉,却没有人能听得懂。
我,快要经不起了。
再打不死,再打不怕,我也是会痛的。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