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华苓才想了一想,就一个不落地看见了兄弟们,大郎站在三个弟弟跟前说着什么,表情不怎么愉快。
“大哥、二哥、三哥、四弟。”华苓一一打招呼:“这是在说什么呢?”
大郎看见华苓,表情一霁:“小九来了,且在一旁。”他转向二郎,眼神严厉道:“二郎你须牢记,你是谢家子,便该当起维护同族的责任,你是二哥,便该维护幼弟。若是不能,后果你当清楚。”
二郎垂首认真应了:“昌再不敢忘了,大哥。”眼里倒没什么不服神色。
大郎转向三郎四郎:“我谢家子不可无气性,学中若是受人欺辱,必须还击。绝不该忍气吞声了事。若是彼时斗争不过,如何不来说与我和二郎听?”
华苓诧异地闭上嘴巴,安静地站在一旁。这是大郎在教训人呢?三郎四郎在学里被人欺负了?
四郎年纪还小,懵懵懂懂地点头:“四郎晓得了。”
三郎依然十分沉默,在大郎严厉的眼光下,他只是抿着唇,平视着前方点点头,一张和七娘有九分相似的脸透着倔意,还有几分委屈,眉心一颗朱砂点宝光盈然。
华苓有些明白了,被欺负的是三郎吧。王家族学的祭酒和教授们都是公正的,但学子众多,又怎可能每时每刻都明察秋毫。三郎的个性太沉默,就是最容易吃暗亏的性子。
“回去歇息罢。”大郎也不再多说,让仆役侍婢们簇拥着几个弟弟回去了,这才领着华苓回到云园的正厅,先叫侍婢给华苓泡一盏益气养脾的桂圆茶,笑问:“小九这回又画了怎样的好画?”
这几年大郎和华苓越来越亲,不论是国计民生还是琴棋书画上,两兄妹几乎无所不谈,大郎博闻强记,华苓眼光超前,互相都是受益良多。
华苓捧着茶盏,让金钏把几张画都奉到大郎跟前:“哪,就是这些,大哥我跟你说,我的笔法又有进步咯。”
大郎如今十五岁,身材颀长,举止端凝,正是一名翩翩佳公子。他六艺颇精,琴棋书画都出色,唯一是诗才不盛,所以他很少作诗。
他坐在圆桌边将华苓画的四幅画一一看过,抽出最后一张,也就是那张劲竹芍药图,指着片片利落清爽的竹叶笑:“竹子还有点意思,果真日日对着竹林看,是格外不同些。”
也就是说,除了竹子之外都不怎么样咯。
华苓十分不满意:“别的就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了吗,我这会可是很用心的,你看我画的芍药用了没骨法,直接以朱笔描的。花朵儿是不是显得特别艳。”
大郎好笑,小九还是这样不谦虚。
他凝神看了片刻,说道:“艳倒是艳了,只还没甚章法,你书法上也不能懈怠,书法不好,笔下的画细处也难经推敲。乖乖再练几年定然好许多。”
“知道了,大哥跟爹爹越来越像了,老是教训人。”华苓鼓鼓脸颊撇开话题:“你方才在园外是为了什么要责备二哥三哥和四弟?”
说起这个,大郎的脸色就微微沉了:“朱兆新将三郎关在偏屋,足足半个下午才寻着。”
“朱兆新?朱辅公家的长孙?”华苓吃了一惊.就算她很少出门也听过朱兆新的事迹,那是个比卫五还要难缠的孩子,今年九岁,凡是调皮捣蛋的事就没有他不敢去试的。又是朱辅公家的嫡长孙,身份高,敢和他对着干的孩子还真不多。
朱兆新两年前才被朱辅公从广州送回金陵,进了王氏族学。
大郎点点头:“我在天字院,二郎在地字院,三郎和四郎都在黄字院,相隔颇远,课中等闲见不着。那朱兆新也不知怎的与三郎不对付了,将他骗到黄字院外的烧火房中锁住了,三郎的书童百会遍寻不着,才急急来寻我。我让学中二十个仆役撒网寻了半下午,才在那烧火房中寻着他。”
华苓觉得很生气:“朱家的人了不起啊,凭什么欺负我们家的人。后来呢,有没有罚朱兆新?”
“罚了,教授罚他当众向谢家和三郎赔罪,抄写《论语》百遍,下次再犯,劝退处理。王家族学的教授是公正的,这一点我并不担心。”
大郎说:“只是朱兆新那性子绝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日后说不得还是会与三郎不对付,三郎木讷少语,人却倔得很,被欺负了也未必会讲与我知晓,少不得还要吃苦。”
他目光一转,看看华苓一脸的怒气,摇摇头道:“小九你生气也没有用,在家外进学总要有这么几遭的,被欺负了,就该想办法找回场子。我们谢家的男子不能这样娇弱。”
想起近两年衰老得很明显的牟氏和总是心情不好的七娘,华苓吐口气,点头,不再提这些,转而问:“大哥出门游学的日子定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