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文场应声退下。灯火阑珊间,管竹声起,只听得一空灵清透的女声响起。在这夜阑人静的晚上,犹如天籁之音,从远处纷至而来
一娉娉婷婷的妙龄女子,身姿轻盈,执一把美人扇,从舞台后面款款走来。她歌声婉转,音色优美。
我心中暗叹,好一个奇女子。只见她行云流水般舞动着手中的水袖,时而低吟浅唱,时而高歌曼妙。那小巧金莲若隐若现的在衣裙下缓缓悠悠得走着台步,随着音律,时静时动令人遐想万分
更别说,她的扮相,竟把那杨贵妃的媚态,演绎得淋漓尽致。单看这盈盈秋水的双眼,心中就已明了,这一定是个绝色佳人罢。
她只管唱着,但是眼神却从始至终都落在重韫身上,仿佛他就是那多情翩翩的唐明皇。唱的曲是为他,醉的酒也是为他。
好一出贵妃醉酒
我只看了会儿,就觉得心中难受,瞋目望之。重韫倒也不看我,只是只全神贯注地听着。听到兴致处,竟用指尖敲着这檀木桌,跟着这节奏轻哼了起来
我看得心慌气短,相处这么久,竟不知他这么喜欢戏曲,倒是从未听其提起。莫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思及至此,心中又是一阵悲春伤秋之感。也没了心思听这戏,恍了神,又逼自己沉下心,
见他入迷,我只好为他倒了一杯温茶,递于他,说
“王爷倒是听得入迷了,还是先喝一杯温茶解解渴。”
他倒是没听出我的话外之音,只是附和道
“这燕思思的贵妃醉酒当真不遑多让。倒叫本王一时恍了神,让王妃见怪了。”
我心中虽是不开心,但嘴上仍是笑着说
“王爷看上的人,自是与众不同的。”
话音未落,重韫又开始沉浸其中。那燕思思,一双美眸一颗心,怕是都落在他身上。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瞧着,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这天地间,仿佛就只为了他唱了这场戏。
旁人或许不知,但我又怎么会不懂,那倾慕的眼神,那爱恋的心情,可不就是每晚镜子中的那个我么。心中只又一叹,又一个痴情怨女。
听了大概半个时辰,要到了尾声,只见他招了招手,身旁的王管家便猫着身子俯了上来说
“王爷,有何吩咐?”
得了空闲,他这才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温茶,气定神闲地吩咐道
“本王记得府里有对碧玉点翠镯子,待这戏唱罢,你就拿了去赏了她吧。”
王管家听了那命令,只是一愣,遂将眼光微微瞄向了我,见我不动声色,便点头应下。
见那管家走得远了,我才说“王爷倒是大方,就这么随意将御赐的镯子赏了人。”
许是我此时的醋意太重了,言语间竟掩不住的气恼。
他这才发现了我的反常,以为我是心疼那镯子,只转过身子,对我道
“王妃何时变得这般小家子气,就一镯子,也不算什么稀罕的物件,你若喜欢,改日再送你个百八十个也未尝不可。”
说罢,许是觉得有些饿了,就接了一些蟠龙黄鱼,放置碗里,浅尝了几口。我心疼他饿了肚子,还是接过他的碗,帮他布了菜。心中虽有了几分凄凉,但是脸上却不敢表态,只哀声说“王爷说的是,是妾身方才多嘴了,扰了王爷雅兴。”
或许是因为我言语间的别扭被他听出了端倪,他心中也有了几分不快,只是随意的吃了几口,也没了胃口。又见天色渐晚,他脸上又露出了几分倦意,便不想再坐下去了,只是起身对我说“既是如此,就散了吧。”
我心中烦闷,见他拂袖而去。眼泪几欲落下,只觉得酸楚异常,取了袖子中的绢帕抹了抹泪渍。就这么痴痴的呆着。没有了他,即使四下里,歌声绕梁,锣鼓喧天,对我而言,也都失去了意义吧,
见他走远,桂儿才劝我说
“小姐,今日乃王爷的生辰,你这般讲气话,王爷自是不高兴的,又何必呢。”
当下也没了解释的心思,她又怎么知道,我只是怕,怕那个叫燕思思的女子夺了他的心神,若真到了那般田地,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见我没有说话,又思及我这几日的心不在焉,桂儿倒是明白了几分哀声劝慰我道
“奴婢瞧着,倒是觉得也许只是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王爷是谦谦君子,自然有很多女子心神向往,也不足为奇。只是王爷怕对那燕思思没那个心思,是娘娘多虑了。”
“你说的是真的么?”听她这么说,我心里也好受了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刚刚在席上,王爷本欲几次跟小姐说话,只是小姐心不在焉,神色哀伤。他才几次打消了念头,才生的气。今日毕竟是王爷的生辰,小姐三心二意的实属不该。”
想起我刚刚心无旁骛的陷入自己的幻想中,我脸上一红,便说
“既是如此,我该拿着他的生辰礼物去赔礼道歉才是。”
“正是如此啊,小姐。”
说罢,我就急忙让桂儿回苑取了我为他准备的衣袍,就去了儒清阁。走了没几步,只觉得莹白的月光下,萦绕着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心中一惊,只暗叫不妙,躲至一旁。
借着廊上的几盏流光溢彩的缵花宫灯,我将那林中的两个身影看得清楚,只见那男子身着墨白色长衫,腰间别着汉白玉笛,又挂着羊脂白玉。这王府中怕是除了他,再也没有哪个男子有这等出尘的身姿。根本就不用我再去猜,就知道他就是重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