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宴之后,皇帝立刻派人去调查了阮烟罗近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当手下人把花神宴那四宗看似毫无关联的命案摆上他案头,并若有若无指出不久前阮烟罗有一个婢女正是死于这四人之手的时候,皇帝终于沉下了脸。
他感觉到了,命运里有一个齿轮已经开始缓缓转动,正向十五年前老神仙曾经说过的方向,不断前行。
当时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立刻动手杀了阮烟罗,可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做法行不通,除了因为阮希贤手里握着的那张底牌,除了因为他最得意的那个儿子居然对阮烟罗有种不同寻常的看重,还因为……他自己也舍不得。
那个女孩子实在是太像红颜了,看着他,就好像看见许多年前的沈红颜。沈红颜在战场上向来一身红色战袍,但只有他们这些极亲密的人才知道,在战争间隙相对平和的那些日子里,沈红颜其实最喜欢一袭白衣,像个邻家少女一般,与他们一起踏青游玩。
她常说,一身红,是希望看不见血,看不见别人的血,也看不见自己的血,如此才能没有畏惧。但若有可能,她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脱下这身战袍,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女子。
他记得沈红颜说这些话时的表情,眉目平和,态度安然,而阮烟罗在大殿上的表现,几乎和沈红颜一模一样。
真是可笑,以前他们怎么都会认为阮烟罗长的和沈红颜不像,阮烟罗,分明继承了沈红颜所有的一切,分毫不差。
皇帝撑在案上,脑子快要炸开来,到底杀不杀阮烟罗?不杀,那个女孩子很有可能影响天曜将来的命运,可若是杀,又该怎么杀?就算没有阮希贤的威胁,他家老三的势力隐藏的连他都看不透,他真能绕开他家老三,去要了阮烟罗的命?
皇帝在书房呆了一整天,一直到宫灯点起,都想不出一个头绪。
既然想不出,那便不想了。阮烟罗才刚刚过了十五岁的生日,离老神仙说的日子还有整整一年,皇帝可以再看看,然后才决定到底该怎么处置她。
当值太监敲了门进来小心问道:“皇上,今日在哪里安歇?”
皇帝想也没想,脱口说道:“去华妃那里。”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当值太监麻利的下去吩咐,转身的瞬间还忍不住想道:别看华妃娘娘年纪大了,但还真是圣宠不衰,以后可得更经心一点,千万别得罪这位娘娘。
……
自从那日醒来,阮烟罗恢复的很快,陆秀一从药物到饮食制定了一个详细的方案,又有兰月兰星的精心照料,不过七八天工夫,阮烟罗就养的神完气足,脸上也见了红润。
“红叶姨,听说我的命是凌王救的?”这日阮烟罗屏退了众人,单留下红叶,开门见山地问道。
她醒来已有好几日,可是这件事情却从来没听人跟她说过,她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两个小丫头私下里凑在一起聊天,说起凌王多么英俊潇洒万能,顺带着拿这件事情做例证,才被她无意中听到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对于南宫凌,阮烟罗一直有一种看不穿摸不透的感觉,那个男人长了一张妖孽的要命的脸,做事又不拘泥成规,毫无章法可寻。而且细想起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救她了,迎花会那天夜里如果不是有他,恐怕自己早就摔成了一团肉泥。
阮烟罗不相信这世上有免费的恩惠,可是那个男人已经如此高高在上,他帮着她,又能得到些什么呢?
这件事情不弄清楚,阮烟罗心中始终有个疙瘩,可是看着阮府上下如商量好了一样对这件事情绝口不提,她就知道就算她打听也打听不出来什么,还不如找最有可能知情的红叶过来,单刀直入的直接问她。
红叶果然没想到阮烟罗会这么直白的问起这件事情,脸色立时变了,她恼火的想着,不知道哪个奴才这么嘴碎,一早就交代过这事不许乱提,竟还是给阮烟罗知道了,若是让她查出来,一定立刻远远撵出府去。
她阴着脸不说话,阮烟罗一笑,走上前拉了红叶的衣袖,略带撒娇的说道:“红叶姨,你别多想,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如果真是凌王救了我,我怎么也得备份礼物过去表达一下谢意,你说是不是?”
“用不着!”红叶猛的开口说道:“当年……”
只说了两个字,红叶就猛的住口,略带烦躁的说道:“这事你知道就知道了,什么也不用做,当年他们母子欠了将军好大一个人情,没有将军,南宫凌能不能活到现在都不一定,所以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根本用不着谢他!而且我实话告诉你,那药邪门的很,吃对了是济世良方,吃错了就是杀人毒药,那小子用药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用的对不对,我看他也未必安着什么好心!你能活过来,全都是将军在天有灵保佑,和那小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完这话,红叶转身就走了,连让阮烟罗发问的机会都不给。
阮烟罗眨了眨眼睛,红叶姨对南宫凌好像成见很大的样子,郡主以前追南宫瑾,但南宫瑾一直对郡主不假辞色,所以红叶对南宫瑾的印象也极差,可即使再差,表现出来的厌恶也不及今天对南宫凌的万分之一。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红叶把这种厌恶一直延续到下一辈的身上来?
阮烟罗知道红叶这么激动说的话一定有失偏颇,事情也许另有隐情,可是红叶既然有这么深的成见,而且事情过去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