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浓,像是被谁用墨汁浸染得尽致淋漓,沉闷的夜空犹如一顶巨大的黑色斗篷,无星无月,只映出满地积雪的淡白色倒影。
我抓紧尔康的手,不住地颤抖着,晴儿也在箫剑怀中低低哭泣,而永琪依旧昏迷在床,奄奄一息。就在这时,小燕子摇摇晃晃地从房间里出来了,一看到我们这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顿时骇然,向后倒退一步,颤声问:“永琪……永琪他……”
“他还没死,”箫剑勇敢地接口,“不过,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他把药咽下去,小燕子,就看你有没有办法了。”
小燕子拼命点头,抖着手接过药碗,挨到床边,努力扒开永琪的嘴,把药匙送入他口中,同时不住地喃喃念道:“永琪,你快把药咽下去啊!吃了药,你才能好,才能有力气监督我念诗念成语啊!如果……如果你不看牢我,我会偷懒的,我会用念诗的时间出去练剑,谁如果阻止我,我就会……会‘一鸟骂人’!好了永琪,你快咽下,快啊!”说着说着,小燕子已经泪如雨下。
我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小燕子和永琪。只见小燕子使出浑身解数,绞尽脑汁,说尽了各种各样的好话,最后甚至把药含在自己嘴里,试图吹进永琪口中,却还是无法让永琪将药咽下。
我扭过头,闭上眼睛,把头埋在尔康怀中,不忍再看。尔康安慰地拍了拍我,然后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靠近永琪床边,把手伸到永琪鼻下,又放到他的脉搏处。那一瞬,我看到尔康的肩胛猛地抽动了一下,紧接着脸色变得灰白,重重地叹了口气,我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我和尔康交换了一个目光,他沉重地对我点点头,我的泪瞬间滑下。我踉踉跄跄地走到小燕子身边,紧紧搂住她,哽咽着说:“小燕子,你……不要再试了。”
小燕子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了看我,又看看尔康,在感情上一向有些后知后觉的她这一次却分外敏感。她哆哆嗦嗦地探了探永琪的鼻息,顿时魂飞魄散,她扑进我的怀里,全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但是,她却没有流一滴眼泪。
能让人痛到无法流泪的痛,才是世上最大的痛。
小燕子虽然没有流泪,但是她已经面无血色,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植物一般,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她站立不住,靠在我的怀里,一向伶牙俐齿的她此时此刻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搂着她,自己也觉得好无助,我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她,因为我知道,在她巨大的悲痛面前,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最后,我和晴儿把小燕子扶到床上,晴儿又给小燕子服下了一碗镇定药,她才终于睡着了。
或许,此刻,对于她来说,“睡觉”才是一件最幸福的事吧,不知在梦中,她会不会梦到永琪?
想到这里,我的泪又流了下来。我呆呆地站立着,仿佛一个木偶般,一动不动。直到我被一双温柔却有力的手臂圈住,我才缓缓回头,见尔康挺立在那儿,微皱着眉头,眉间眼底,全是对我的怜惜之情。我没有矜持,主动靠在他的胸前,紧紧、紧紧地抱住了他。
“尔康,你说,生命为什么那么脆弱呢?”我凄苦地问。
尔康轻轻拍着我的背,温声说道:“有的时候生命是很脆弱,但有的时候生命也很坚强。当容嬷嬷用几千根针刺你的时候,当你的胸口中了一刀,血流不止的时候,当你被夹了手指,昏迷不醒,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冥冥中依然有一股力量,把你从死亡的边缘拽回来,这就是生命的坚强之所在。至于永琪,”他叹了口气,“应该就是他的宿命了吧!”
宿命,又是宿命!难道,这个宿命是比生命还要脆弱的东西吗?我摇摇头,悲切地看着尔康,低声说:“小燕子一定是锥心之痛啊!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自己却束手无策——这,这该是多么多么的无助啊!想想当初,麦尔丹失去含香的时候的那种痛不欲生……”说到这里,我猛然一惊,紧紧抓住尔康的衣袖,颤声问道,“你说,小燕子会不会像麦尔丹一样疯掉?”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尔康紧紧地拥着我,一叠连声地说,“你想想,小燕子是一个多么乐观开朗的人啊!对不对?”他停顿了一下,望了望窗外黑沉沉的天空,柔声说道:“紫薇,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你试着去睡一睡好不好?”
我摇摇头,想着自己的哥哥死在自己面前的景象,我就不寒而栗,我不愿意睡去,唯恐自己通过梦境又预知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害怕,我不敢睡。”我咬着嘴唇,小小声地说。
尔康微笑了一下,揉捏着我的头发:“我的傻紫薇!这样好了,你安心地睡,我坐在床边守着你,好不好?”
我担忧地看着尔康:“那你怎么办呢?一晚都不睡吗?”
尔康朗声说道:“我的身体那么好,不要说一晚了,就是三个晚上不睡我都照样精神百倍!”
我笑了一下,我知道我拗不过尔康,就依着他回房睡觉了。尔康坐在我的床边,我握着他的手,在床上辗转着,我本以为,我会一夜无眠,可是谁知,午夜时分,梦却不期然地袭击了我——
梦中,我、尔康、小燕子、晴儿和箫剑在那个令柳青柳红金锁殒命的悬崖边,被追兵团团围住。地上还残留着厚厚的积雪,追兵人数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