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陪着芸娘在许太太房中服侍,见到了两位稀客——许家的五太太和女儿蘩娘,此时远远地坐在房间的另一侧,目光如狼似虎。
“弟妹,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刻意哀叹的眉眼,幸灾乐祸的眼神。
这位五太太说着话,还不忘扯着自己的衣襟。
她穿的是缥色锦缎上衣,杏色绣花开富贵综裙,头上插着明晃晃的三只赤金簪子,手腕上套着一对沉手的赤金云纹镯,鲜红的指甲留有寸许,随着她说话做动作时晃来晃去,很是扎眼。
许太太闻言,笑容有些僵硬。
“许是出了些岔子吧。大人说无碍的。”许太太的话带着几分飘忽,自打来了苏州之后的好气色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就剩下浮肿的双眸、瘦削的双颊、青白的脸色。
“伯母和堂姐晚上歇息地可好?”芸娘赶在五太太开口之前,先关切地询问以此转移话题。
“好,好呀……弟妹,现在六叔是不是去知府……”许知秋行六,许五太太敷衍地回答了芸娘的话,又转头追问。
不依不饶。
却被许太太打断:“不知道五伯怎样?跟着二伯打理庶务,很累吧?”
五伯是许知秋一母同胞的兄长,念书不行,人情世故也不行,在家中做了几十年米虫,终于在自家老婆的撺掇和威逼下,鼓足勇气跑到当家老太太那边主动要求帮家里分担些什么。
许老太太端着茶杯愣了许久,最后面沉如水地发话让这位米虫五爷跟着二爷打理庶务。
谁知道,七天过去,他就进了五十钱一个的鸡蛋一堆、半两银子一捆的柴火一屋子。
闹到老太太面前,这位五爷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办了多好的事情。
后来听说,市面上鸡蛋只要五钱一个,柴火只要三十钱一捆,那脸当场就酱成猪肝色。
连带着三房在老太太面前一起没脸。
经此一事,许五爷就安安分分留在家里继续做米虫。
现在许太太把这个话扔出来,五太太的脸色就挂不住了。
“他就是个躲懒的性子,不爱那些。”五太太笑得讪讪然。
一旁的蘩娘自然听出许太太话语中的抢白,本来有些得意的神情瞬间恹恹的。
三房,除了嫁给吏部陈大人的姑母,就芸娘他们家得意。
“婶母,我看妹妹及笄礼的那套衣裙十分精致,不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蘩娘轻浮的嗓音中充满着艳羡,整天乱瞟的眼睛里透着露骨的媳。
许家世代家风清正,怎么就出了这样轻浮的女儿?
说到底,他们三房就是个庶出的,较之长房比少了许多栽培。
“是锦园的手艺。”许太太耐着性子,克制心底泛起的冷笑。
“出自锦园啊?怪不得那般精致了,一般都是十二幅的裙子,我数了数,竟然整整二十四幅,光华闪闪……还有那颜色,单一个紫色就分了十几种丝线,深深浅浅的绣出花纹,真是叹为观止……”蘩娘竟然喋喋不休地讲起芸娘及笄礼上的衣饰。
众人就静静地听着蘩娘在那头絮叨,五太太看着兴致盎然的女儿,目光中的得意一闪而过。
许太太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出同样的热忱。
云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许太太。
许太太感受到云罗的目光,侧首朝着她无奈地笑了笑。
云罗就瞧出点问题来了。
芸娘及笄礼,临安许氏派了这么一位连家中庶务都打理不好的兄弟妯娌过来,是否……
心念一动,目光不由落在谈兴正浓的蘩娘身上。
蘩娘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皮肤光洁,嘴唇红润,目光灵活,并不像芸娘那边端正贞静,落落大方。
“嫂子这次和蘩娘舟车劳顿赶来为芸娘及笄礼庆祝,真是不好意思。”等蘩娘终于把长篇大论说完,许太太静静地接过话题。
五太太听着,掩嘴而笑。
“你我妯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五太太语气急切起来,“听说六叔要升任苏州,我这次来,是想替我家午儿问问他六叔的意思,看看是否能在苏州这边安排点差事……”
说完,目光就紧紧锁住许太太。
许望巍,五爷的嫡子,今年十八岁,一无功名,二无才学,整日里只会躲在房里同丫头厮混。闹得过分了,老太太就会把人喊过去,训斥一顿,之后他就收敛几分,等过了段时日,又恢复本来面目。
他的事情,就成了三房的心病。
三房的老太太、许知县的母亲爱孙如命,不止一次在儿子面前提过要他这个做叔叔地提携自己的侄儿,许知县每次都以各种理由搪塞。
没想到五太太追到了这边。
当着儿女们的面,五太太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把话说出了口,许太太只觉得额头的青筋暴了起来。
云罗吓了一跳。
这五太太怎么回事?
当着他们的面,这么迫不及待。
“那事情还没影呢,嫂子这么一问,我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许太太抬手扶了扶鬓角,语气冷了下来。
“就算苏州的事情没影,那给午儿许一份新央的差事总不是难事吧?”五太太步步紧逼,不肯放松。
“嫂子的话我定然转告大人,你放心吧。”许太太扶着茶杯的手隐隐发白,语气却又云淡风轻起来。
“好,有弟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五太太见目的达到,不由笑着端起茶杯喝茶。
“婶娘……”话题刚告一段落,蘩娘娇蛮的嗓音再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