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知府对着门外高声吩咐管事送客,刘罕风风火火地离开。
看着那道魁梧的背影,狄知府平静的脸孔一片阴霾,垂下的眼睑除了青色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情绪。
送完刘罕的管事垂着眼眸恭敬道:“大人,已经把人送走了。”
语气谦卑到尘埃。
管事小心地抬高视线偷瞄了一眼宽大书桌后的狄知府,碰触到那比寒冰还渗人的目光,不由感觉浑身一凛,倏地低了眼神。
“嗯。”狄知府的目光落在小心翼翼的管事身上,审视般徐徐地从头看到尾,最后,才很满意地启动两片唇吐出一个字。
似是施舍般。
管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敢抬头去拭汗。
“大人回哪里歇息?”谄笑爬满了管事的脸。
带着不同寻常的热忱。
狄知府顿了顿,毫无表情的脸孔上目光锐利:“夫人最近怎样?”
“依然病着,少爷陪在床边,累了就让莺歌铺了被褥睡在脚踏上。”管事悄悄地觑了一眼狄知府,确定他没有生气,才敢把话完整地表达。
好险。
掂了掂袖子下沉甸甸的荷包,管事费劲吞咽了好几次口水,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赚这个钱真要命。
“去和风院。”狄知府沉思了片刻之后,就起身迈步出门。
落到管事耳中,一瞬间的呆滞。
顿时对林淑红佩服不已——
白天,林淑红硬是要把荷包塞给他,他死活不收,哭着脸为难道:“林秀,大人的去处哪里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以左右的。你饶了我吧!”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这大人最信任的是您的话,你只要说少爷服侍义母一直睡在脚踏边。爱子心切的大人肯定会心疼的,不信,你试试。”林淑红说着,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竟然一副对义母情深的模样。
管事在心底狠狠地腻味了一番,但还是扯着笑脸做表面的敷衍。
“不行,不行,主子的心意,我们做下人的肯定不能置喙。慎言这是保命的法子,林秀。”说罢,管事就冲着她意味深长道。
“义母到底是请封的诰命夫人,少爷又素有才名,大人怎会忍心看义母伤心?”林淑红抬眼状似无辜的眼,话却是徐徐飘进管事的耳朵里。
管事顿时一怔。
他怎么忘了,就算外面那个手段了得,生下小少爷,可是夫人所出的少爷已经长大成人,幼子如何能撼动他的地位分毫?将来接掌家业的肯定是长子。到时,夫人若是秋后算账,都不用等到那一日。只要夫人肯认了外面那个,大人照样还是会尊她主母,这府里的事还是逃不过夫人那一关……
“您只要把话传到,成不成都无碍,银子稳当当地进你的手,谁也不知道。”妩媚的声音由远而近。
管事的额头一片汗湿,豁然开朗,他立刻笑着接过荷包,千恩万谢道:“多谢林秀提点。多想林秀提点。”
林淑红就笑盈盈地施礼离开,留给他一道风光旖旎的背影。
结果。还真就让她说对了。
果然厉害。
幸好听了她的话,在大人面前提及。要不然,可就错过这桩现成的买卖了。
抛开庆幸的心绪,管事偷笑着快跑两步追上狄知府的脚步。
月沉如水,风中偶有蝉鸣,嫩黄的栀子花开满枝头,仰望月光,袒露娇颜。
转过连接内外院的垂花门,走上抄手游廊,狄知府的脚步就顿住了。
管事一愣,侧耳倾听,前面传来窃窃之声。
有人?
管事立即往前跨开一步,准备去看个究竟。
却被一条手臂拦住。
抬眼看到狄知府正面无表情地冲他努了努嘴。
他就会意地退到了垂花门边。
眼角余光中,似乎瞥到一道fēng_liú袅娜的身影,婷婷跪在月下,闭眼喃喃祷告着什么。
是林秀。
富商林勇家的庶女。
狄夫人跟前的红人,新认的义女,林淑红。
狄知府一声不响地站在原处,眯着一眼一寸一寸地流连着。
银白条纱的上衣,若隐若现翠绿色的xiè_yī带子,裹不住那水般饱满莹润的胸前春光,金色宽幅腰带束着纤细腰肢,盈盈似乎一手就能握住,月白色纱裙,每一道褶皱都能描绘出优美流畅的双腿是如何曲线玲珑、修长性感,若是缠在腰间又该是怎样的风情?
狄知府的目光倏地幽暗深沉,喉结不经意地滑动了两下。
“谁?”祷告结束的少女睁开双眸,惊恐万分地出声。
那双眸比星光还璀璨。
那声音比黄鹂鸟还要清脆。
狄知府顿时轻轻漾开笑容,嘴角噙着温和。
“是我,别怕。”温柔的嗓音中带着莫名的情绪。
林淑红似是万分诧异,继而又掩饰着羞涩故作镇定地起身屈膝蹲下解释道:“大人,红儿担心义母身体,所以才会乘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对月祷告。”
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担忧。
狄知府看了一下四周,空无一人,连丫头婆子都没有一个,眉宇间就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大人,你没事吧?”耳边远远地传来林淑红软糯的声音,“大人不用担心,夫人只是一时染疾,调养些日子就好了。”
香甜的少女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狄知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端方的表情:“劳你担忧了。”
“大人这么说,红儿怎敢担当。”说着,她的声音里就有了几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