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没答应云锦烟同去蒋家的提议,她只是吩咐红缨准备一份随礼捎去了蒋家。
回来时,就听红缨跟她形容蒋太太如今红光满面,一口一个我家姑爷,别提多肉麻。
想来是尝到朱家带给蒋家的好处了。
云罗了然一笑,嘴角抿笑,便将蒋家的事情抛诸脑后。
她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原来是派去新泽打听乳娘的事情有眉目了。
她按捺着心底的激动,吩咐红缨赶紧把回来传话的人领进来,红缨不敢耽搁,隔着屏风把人带到了云罗跟前。
来人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口齿清晰地把打探得来的消息一一禀报——
“回禀秀……小人几个去了新央之后,先在喝茶的地方混了一段日子,大概把新泽的几个大户人家摸清楚了,然后再根据红缨姐姐描述的所寻之人特征,去找了新泽几个有名气的人牙子打听。这几个月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十来日前就找到了一个各方面特征都很符合红缨姐姐所说的人,小人怕有差错,亲自去见了见,说上了几句话,心里有了*分的把握才把人带回了新央,此刻正侯在外面呢。”
那人还没有说完,云罗呼啦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隔着屏风激动道:“人都带回来了?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领进来。”
那人忙不迭地磕头行礼,然后爬起来退了出去。
红缨见云罗翘首盼望着屏风外面的动静,立即识趣地跑到门口去等着。
一眨眼的功夫,就看到刚才那个小厮领着一个垂首贴耳的中年妇人疾步而来。
红缨赶紧迎了上去,目光穿过小厮一下子落在身后那个妇人的额发上。温声道:“赶紧随我进去吧,秀正等着呢。”
小厮和那个妇人垂着头点头应喏,低着头跟红缨鱼贯进了屋子。
“……见过秀。”那妇人跪在小厮的旁边规规矩矩地磕着头。
屏风后已经响起云罗焦急的声音:“……赶紧抬起头来。”
屏息以待中,云罗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眼泪刷刷地流出来。
她颤着步子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泪水吧嗒吧嗒地打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小渍。
“乳娘……”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深情呼唤。
那位妇人半跪着爬到云罗脚边,一下子和她抱在了一起。
“秀。我的好秀……”肝肠寸断般地呼喊。
两个久违的亲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泪水顿时模糊了一切。
云罗没想到惊喜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她做梦都不敢去想的事情有一天居然做到了,她做梦都不敢去想的人有一天居然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眼前。
唯一能表达内心情绪的只有那止也止不住的泪水。蜿蜒在腮边、衣领、裙边、地面上。
“乳娘……”“秀……”
屋子里只有低低的啜泣声,其余一切都成了枉然。
红缨给跪着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顺势掩上了门扉。
屋子里的光线顿时幽暗下来。
哭了一会。乳娘就像是想到什么,赶紧直起身子掏出自己的手帕去擦拭云罗的眼睛。颤声道:“好秀,你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都是乳娘的错,惹来你的伤心。”
“乳娘。哪里是你的错。”云罗任由她温柔细致地擦拭,不肯承认乳娘揽在身上的说辞。
两人渐渐止住了哭泣,乳娘扶着云罗起身坐在了位置上。
“乳娘。你也坐,喝口茶歇歇。”云罗欢快地拉她在旁边坐下。亲自沏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乳娘却如惊弓之鸟般,吓得手脚一哆嗦,垂着头连连摆手。
乳娘从前不是这样的,如今怎么……像是被驯服的家禽,小心翼翼、诚惶诚恐。
云罗盯着她腮边那抹苍白,心痛道:“乳娘,你怎么跟我这么见外。我还记得母亲过世后,我都把你当成母亲了。”
乳娘闻言,下意识地伸手去拦云罗的嘴:“秀,可不能这么说。你是主子,我是下人,怎么能被秀当成母亲看待……秀的母亲,太太她……泉下有知,会不高兴的……”说着,乳娘的眼眶里渐渐溢出了泪。
“乳娘,你……”云罗一把抓起她的手掌,猛然发觉那手皲裂如树皮,指关节粗糙地看不出往西的纤细模样。
乳娘绣了一手好女红。
这样粗大的手如何还能捏得了针线绣得了东西?
云罗感觉有一阵尖锐的疼痛一下子击打在她心口,痛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乳娘,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云罗万分艰难而又压抑道,不想乳娘听出她语气里的怜悯。
“乳娘我……我……”她吱吱唔唔,最后扬起眼睑,露出一朵笑容,“还好。有吃有喝有床睡,你看我,是不是不错?”
乳娘比划了一下自己,手指挥舞,在云罗眼前虚无出她过得很好的假象。
真的好吗?
云罗的目光从她发丝间的银白落到额前深深的褶皱,再落到尽力挺直却难掩佝偻的背脊。
痛楚在她四肢百骸游走。
她一下子咬住了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乳娘,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和父亲,所以才让你要卖掉自己……”云罗说不下去了,眼睛的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用手背捂着嘴唇,才稍微好一些。
可是眼前的一切却变得分外模糊,连乳娘那深深的皱褶都那么不清晰了。
“秀,秀,你说的这是什么呀……怎么是因为你和大爷呢……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