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信叹了口气,算了,姨娘不会怪他的。等他在京城站住脚,再把姨娘接过来好了。
这么一想,他的愧疚之情淡了许多。眼看着父兄已经进府,他忙理理衣裳,大步跟进。
祖父祖母以及伯父伯母们早就在存晖堂等着他们了。
谢律携妻子儿女入内,刚进厅堂,就跪倒在地,一路膝行直到父母面前,泣道:“父亲,母亲,不孝子回来了。”
忠靖候倒还镇定,其妻卫氏早已忍耐不住,俯身揽着儿子,嚎啕大哭。她这一哭,旁边的丫鬟婆子无不垂泪。
谢凌云被母亲扯着,上前跪在父亲身后,再一看,她的母亲兄姐皆跪伏在地,眼睛都红红的。
忠靖侯忽然大声道:“哭什么?回来了是好事,有什么可哭的?”
谢凌云听这声音中气十足,下意识悄悄抬眼,打量着她的祖父。见他虽须发皆白,但是面色红润,暗暗点头。
听阿娘说过,祖父讳均,字灵甫,行二,原本轮不到他袭爵。他自幼向学,想走科举路,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后来,其长兄坠马而亡,这侯爵落在了他头上。他一路做到户部尚书。直到新帝登基,才辞了官职赋闲在家。说他年近七旬,身体康健,果然不假。
忠靖侯话一出口,存晖堂有短暂的安静。谢衍之妻王氏——即谢律的长嫂连忙上前去宽慰婆婆。
卫氏这才止了眼泪,说道:“是,是喜事,该高兴才是,哭什么?我真是老糊涂了。”她重新坐好,又看向儿孙们:“都起吧,别跪了,走了那么远的路,想来也都累了。律儿,跟娘好好说说,这些都是谁。”
谢律站起,让子女一一上前拜见祖父祖母。
忠靖侯板着脸,对每一个上前的孙辈都只是点一点头,勉励几句。
卫氏则拉着三个孙女好一通夸,每人赏赐一套头面,权当做是见面礼。对谢怀信这个已经十多岁的孙子,卫氏的兴趣不大,她只笑着夸了两句,便让人将谢怀让抱来给她瞧瞧。
谢怀让刚过完一周岁生辰没多久,长的虎头虎脑,奶声奶气地喊着“老太太”,卫氏觉得心肝儿都要化了,她看向谢怀礼,笑道:“跟你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看见他啊,就像看到了你小时候……”
谢凌云手上一紧,是原本拉着她手的阿娘突然用力。她看着阿娘,却见阿娘的脸色在一瞬间变白。她对当年旧事略微知道一些,想了一想,心说,阿娘是担心祖母抱了弟弟去养么?
好在卫氏并未再说什么,只亲自给他们兄妹几人介绍他们的大伯谢衍、大伯母王氏,以及二伯谢德及其妻子李氏。
谢凌云跟在姐姐们身后,行礼问好。她寻思着阿娘在路上的担心有点多余。因为这些人其实很好区分辨认的。大伯谢衍身形高大,相貌酷似祖父;大伯母王氏一脸福相,眉眼含笑。而二伯的容貌就像祖母卫氏多一些了,其妻李氏瘦削严肃,唇边有细细的纹路。
她能记住的。
其余的,堂兄弟们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除了外放的谢怀仁、还在当差的谢怀义以及早夭的谢怀智,她需要记住的也不多。他们年龄、气质迥异,不难区分。更何况,阿娘说,日后她与姐妹们一道学习玩笑,跟兄弟们也不会有太多来往。
至于堂姐妹们,年长的均已出嫁,今日来厮见的也只有二伯父庶出的女儿谢芷和大伯母所出的守寡住在娘家的二堂姐谢蔳。
是了,她们又重新序齿。以前在绥阳时的排行不作数了,谢萱成了五姑娘、谢蕙成了八姑娘,而谢凌云则居第九。
当听说比谢萱还小一岁的六姐谢蓁已经出嫁时,谢凌云有些不敢相信。不过想想也是,当初谢萱十四岁的时候,不都说该议亲了么?这么一想,倒也不足为奇了。所以,在得知七堂姐谢芷有了婚约时,谢凌云很快就接受了。
在绥阳时认识的陈清和陈溪不也是么?这里的人成亲都挺早的。师兄说的那种“小女子今年一十八岁,在此比武招亲”之类的事情,在这儿闻所未闻。
许是怜惜他们一路奔波,厮见后,卫氏便让薛氏等人退下了,她只留儿子谢律说些体己话。
王氏陪着薛氏等人去了谢律之前住的听松院,笑道:“这院子很久没住人了,刚让人打扫过,你们先将就住着。等明年开了春,再重新修葺。”
薛氏见院落干净,布局与十多年前一般无二,熟悉感油然而生。她含笑应道:“劳烦大嫂了,现在这样挺好的。”
能回到这里,一家人在一起,她已经很满意了。
王氏知道薛氏还要忙活很久,略说了两句便告辞离去。
薛氏指挥着丫鬟仆妇打开箱笼,收拾东西,待天快黑,才勉强收拾好。她正要歇一歇喘口气,卫氏身边的丫鬟念夏就请她到存晖堂一趟,说是老太太有事找她。
薛氏心里一咯噔,脸色微变,口中却道:“你先去回老太太,说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念夏笑笑离去。
谢凌云看阿娘神情不对,忙问:“阿娘,怎么了?老太太有什么事?要不要我陪你去?”
——她以为她称呼祖母为“老太太”会很难叫出口,没想到的是她竟然顺嘴叫出来了。
薛氏摆手:“不用,别担心。”她不敢让老太太久等,匆忙换了衣服,就向存晖堂走去。
她在外面候了一会儿,老太太才让她进去。她一进去忙施了礼,侍立一旁。
过得片刻,卫氏才轻声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