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周落起了大早。

下楼的时候,柜台前的老板娘抬起头都差点没和昨天那个灰扑扑的女孩对起来。人走了,又空出一间房,她照常翻开登记册,瞬间怔住——

昨天登记的一整页纸都被撕了。

周落对着车窗轻轻敲了几下,原本就露出一道的车窗完全降下,孟昀的手半挡着外面的阳光,弯起嘴角打招呼:“你好。”

周落微微笑:“我们要出发了吧。”

孟昀呆住良久,仔细看了看,胳膊撞撞在驾驶位上的韩珉:“这是昨天的……”

韩珉也抬眼望去。

完全不像。

眼前的女孩皮肤白皙,眼珠漆黑,唇角呈菱状地翘起,她对他说话的时候,尖尖的虎牙时隐时现——明眸皓齿。

晨光透入车内,一束光不偏不倚地打在前座男人的肩头上,周落注意到他身上大衣挺括半点没皱,有种几近严苛的意味。

一时无话,周落注视窗外的景象,孟昀撑着下巴又渐渐睡去。

周落没有睡意,索性看后视镜。车内后视镜里,有男人的一双眼睛。

看不出任何迹象的一双眼睛,瞧着似乎既不温和也不狠戾。

车还没上高架,一通电话打来。

周落身体下意识地靠近驾驶位,把电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仿佛是有关辞职的事情。

她的目光定在另一处,回过神,周落才注意到韩珉正从后视镜里看她。

原来前面堵车了。

韩珉的话很直接:“为什么偷听?”

周落目光直视他:“我没有偷听。”

“我只是在想,”女孩垂眸,“怎么谢韩先生?”

僵持了几分钟,韩珉开口:“你应该谢他,我原本没打算救你。”

她点点头:“可你还是救了我。”

韩珉的视线落在前方骤起骤灭的尾灯:“我救过很多人,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

周落歪头看他,自顾自说:“韩先生救了我,是好人,我想感谢你,不对吗?”

韩珉哂笑:“好人和坏人的区分不是简单的救和不救。”

周落眯起眼睛,附和地点头。

……

从阴冷干燥的北方到湿润温暖的南方,最显著的标志是道路两边的树,从高大凋敝的胡杨树到苍翠依旧的广玉市特有的潮气。

周落看到挡风玻璃上方一闪而过的蓝色路标,熟悉的两个字跃入眼帘——目的地,到了。

车停在本市的喜来登酒店。

孟昀让门侍给周落叫了一辆出租车,走时他朝她挥挥手:“再见,车钱给你付了,以后好好学习,别像我,”他顿下说:“给他当司机。”

他回过头,韩珉已经拉着箱子朝里走去了。

甫一进入房间,孟昀忍不住放松下来倒在床上。

他看到韩珉放下手提箱就步入洗浴间,一阵哗哗水声,他好奇地过去看。

孟昀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睨着洗脸的韩珉,问:“你干嘛去?”

闻言,摘下眼镜的韩珉瞥了一眼孟昀,这眼瞧得他心头发慌,孟昀咽口唾沫,韩珉戴上眼镜,显得平和多了。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一件衬衣,孟昀回过神跟上他的节奏。

“东西就在行李箱里,他们来了就给。”韩珉边扣上白色衬衣的纽扣边说,“我现在要去一趟香港,明天早上十点前回来。”

孟昀在床上坐起身,笑说:“穿这么绅士,相亲啊?”

熟料韩珉一本正经点头:“算说对一半。”

在孟昀震惊的目光中韩珉换上灰色的中山装,又穿上大衣,他拍拍他的肩:“东西给完后放你一会儿假。”

孟昀呆滞:“中山装?你去相老太太啊?”

镜子里的男人神色淡漠,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周正而疏离。确认妥当后,韩珉迈开步伐,听到拉门的声音,孟昀回过神:“你这么急?现在就走?韩珉?韩珉?韩珉?”

门已经关上了。

古怪,有病。孟昀朝着空气骂了几句,顺势倒下又睡了。

……

在这个城市坐船入港是最快的。

今天是周末,船上的人意外地多,韩珉来到甲板处的下风口,海面平阔微微起伏,湿风中的凉意直直钻入身体,他想了想,还是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来。

作为一个医生,韩珉平常几乎不抽烟,他是个不耐寒的人,只有他觉得冷的时候才会想起抽。

一只手手指夹着烟,另一只手护着打火机上的火苗,他微低头,风在四周流窜,好不容易点上,烟雾又很快被吹散,不堪一击,他匆匆抽了几口,感到四肢百骸的温度似乎在一点点回暖,韩珉把烟掐灭了,扔进垃圾桶。

一对母女突然跑到甲板上,女孩拉着妈妈的手指着大海兴奋地说着什么。韩珉莫名想到孟昀要救的那个女孩。

一个半小时后,船入港,他随着人流走出港口。

海边风大,将他的大衣吹得猎猎作响,韩珉低头轻敲一辆的士驾驶座的窗户,里头的司机如梦初醒地拍拍脸,摇开车窗。

司机师傅看他好像不是本地人,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港普和他说价钱。

韩珉说了几句粤语后,司机忍不住又打量他:“车子不一定能开到,那里面安保做得太好。”

“能送多近就多近,麻烦了。”

一路上司机同他聊天,言语中极为好奇他的身份。

韩珉手肘撑在车窗沿,支着头,时不时说几句。

“先生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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