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白氏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尤其是对小孩子。她因为自身原因无法再生育,于是待侄儿侄女外甥外甥女们都格外的好,尤其是小姑娘。芙蓉与她虽无亲缘关系,但沈应曾嘱托过她多加照拂,加上这孩子生得实在可爱,白氏不免更上心一些。
抱琴回来转述了春燕的话,次日芙蓉果然同沈获一道来请安。白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捧着脸细细看了一回,见那内造雪莲膏起了效,孩子白嫩的脸上还有些微红,但已经不见脱皮了,稍稍放下心,温言道:“我已经叫抱琴去同武师傅说了,今后给你寻个阴凉地方练武。”
“娘,那我呢?”沈获眼巴巴地挤过来,很期待的样子。
白氏点了点他额头,训道:“男孩子,这点苦都吃不了吗?”
“你娘说的对。”正巧沈应从外头走进来,听了个正着。“让你习武,就是要你锻炼体魄和意志,稍有辛苦就妄图躲懒,我们沈家可没有这样的男儿!”
沈获不服气地嘟囔:“明明二哥就躲了……”
“我不是他爹,管不了他,难道还管不了你吗?”
沈应沉下脸,吓得沈获不敢再顶嘴,白氏见状忙打岔:“老爷怎么来了?今日不忙么?”
“这会儿无事,便来看看你。”
趁着他们二人说话,沈获对芙蓉挤挤眼,用口型说:“爹好凶!”
芙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顿时将脸埋进白氏怀中,笑眯了眼。虽然三舅母很瘦,靠着并不柔软,但是又暖又香——不像周氏总喜欢熏一些廉价的香饼,白氏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混着衣裳洁净的气味,就像……就像娘亲的味道。
午后阳光正好,屋内夫妻对坐,两个孩子,一个被白氏抱着,一个坐在白氏身边,有丫鬟进来奉茶见了,出去便同其余人笑道:“老爷夫人坐在那儿,三少爷和表姑娘也在,瞧着倒像是一家四口似的。”
抱琴闻言,笑叹道:“若真是一家四口,老爷夫人不知多么高兴呢。”白氏无法再生育,始终是三爷夫妻心中的一道疤,瞧见别人家儿女成群和乐融融,他们心中羡慕又难受。沈应虽从未表现过对孩子的渴望,可瞧他对表姑娘的好,多少也可窥知一二。
下人们的想法,沈应无从得知,不过,虽然他一开始待芙蓉好的原因与猜测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芙蓉住下这半年,他的心态一变再变,如今还真有些贴近猜测了。
说实在的,倘若上辈子就是这样的发展,根本不可能发生多年后那些事。沈应已经想过多次,再看到眼前小小的芙蓉,大多数时间都是啼笑皆非的状态。如今,白氏还在世,家中仿佛就像多了个女儿一般,他也如操心沈获一样地操心芙蓉,养着一儿一女,劳心劳力。
上一世,开局不算美妙,中间又好景不长,最后惨烈收场,沈应实在是怕了。有时他想想,倒不如继续这样下去,看着她长大,等芙蓉到了年纪,也如其他有女儿的人家一样,替她选婿,备上丰厚的嫁妆,十里红妆送她出阁——就当做是他的补偿。
上一世未能圆满的,就由这一世来补全吧。
想得透彻了,他的心渐渐恢复了心如止水的状态。京内暗流汹涌,既已知道未来的走向,很多弯路不必再走,但朝堂风云诡谲,皇帝老迈,几位王爷之间的争斗很快便要摆上台面了,沈应依然需要谨慎而行。
发妻体弱多病,孩子年纪尚小,沈应不得不家里家外一把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大事小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好在沈获从来都是个听话的孩子,虽然并无什么聪明才智,但品性正直,从不叫人操心。有了芙蓉这个妹妹同他一块儿读书习武,沈获也不敢轻易喊苦叫累,在隔房的沈茂与沈芝避之唯恐不及的情况下,两个孩子依然坚持着。
对于芙蓉和沈获这两个小徒弟,武师傅非常满意。他从前也在大户人家教过武艺,遇见的公子们就没有不娇气的,夏天嫌热,冬天嫌冷,不扎马步也不站桩,上来就要耍剑,说剑法好看。路都没学会走,就想飞了。可习武这等事,哪有什么速成的办法?不过就是勤学苦练罢了。
所以面对沈茂和沈芝第二天就不来的情况,武师傅一点儿都不意外。反而是沈获与芙蓉,尤其是芙蓉——瞧着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却意外的坚韧,从头到尾都没见她喊过一声苦。相比之下,晒一会儿就哭哭啼啼的沈芝倒是更符合他对千金小姐的印象。
事实上,不仅是武师傅感到惊讶,芙蓉的表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沈应一开始还怕她是不好意思说,特意问了她,要不就算了?谁知小姑娘习武的态度十分坚定,半点退缩的意思都没有。
其实芙蓉也是累的,刚开始扎马步的时候,晚上回去胳膊和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可这里不是自家,大家都对她好,所以芙蓉更不愿给人添麻烦了,晚上实在酸疼得难过,她也只是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
好在还是□□燕发现了,拿了药油来给她按揉,这才缓解不少。
她不敢叫苦,就怕一张口,老夫人便不叫她跟着习武了。没有安全感的人,总是会下意识抓住能抓住的一切,哪怕芙蓉只有六岁,却已隐约体会到了人生的不确定性。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在这个世上,连亲生父母都靠不住。除了让自己强大起来,别无他法。
能留在沈府,与沈家的少爷小姐们接受同样的教育,或许是她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