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抬头看了一眼,叹息一声摇摇头:“这是在放灵。”
美玉也很好奇:“放灵?什么放灵?”
“这是我们当地的风俗。”船夫道,“凡是在水里淹死的人,家人会认为他的灵魂在寒水里不得安灵,无法超生,所以就要寻人做这渡灵船。那船头的风铃叫招魂铃,灯叫引魂灯,稻草人肚子里缝着写着那人生辰八字的黄布条,只要听见了招魂铃的声音,魂魄就可以在引魂灯的指引下上船,摆渡前往超生。你们看见有几艘船,就表示有多少人又被这条大河吞噬了性命。”
美玉和夏满对视一眼,谢过了船家,两人此刻也没有了玩闹的心思。美玉低头念了声佛号,轻叹道:“逝者已矣。晚间小僧应来替他们念渡往生咒才是。”
夏满点了点头:“美玉哥哥,这是功德。晚上我陪你一起上甲板吧。”
美玉也点了点头。
夜间为了安全,船家都放慢了行船的速度。每艘船的船头船尾都挂起了醒目的防雾灯。河面开阔没有遮挡,月光银辉般洒落,然而河水深沉如墨,视线依然不能往前看出去很远。两岸的群山如同隔绝了世界的两道屏障,染满了夜色,沉默的延伸,同河水一起最终又和夜色混为了一体。
夜里河心很冷,美玉和夏满都披了氅衣才上了甲板。湿润的河风扑面,风中隐约夹杂着河水拍击船舷的细微水沫,带着些许的腥气。
夏满看向河面,不由得震惊:“怎么会……这么多……”
宽阔的河面上,无数艘小木船亮着灯,随着水波漂流,星星点点的灯光像星空倒映在了河面,隐约能听见空中飘扬着哭声,是亲人们在祭奠亡魂。
招魂铃叮叮铃铃细微的响声汇集在一起,像一首凄然不断的乐曲在河面上空飘响,让夜越发的清冷。
夏满肩头一暖,抬头看时,是宇文墨站在了她身边。她拢了拢领口躲避河风:“先生,你也上来了?”
他低头看她一眼,掀开自己的大氅,将她拥入怀中,河风顿时被完全的阻隔在外,靠着他,她觉得温暖又安心。他语带责备:“这么晚偷偷上来吹冷风,不怕明天头疼?”
夏满握住他的胳膊把脸靠了上去:“美玉哥哥说要来超度亡魂,所以我也就跟着来了。”
美玉见状向宇文墨行了一礼:“先生。”
宇文墨点了点头:“你的心虽好,这里的亡魂你却不能超度。”
“为什么?”夏满抬头,“你不是一直说,超度亡魂是大功德吗?为什么美玉哥哥不能超度?”
“超度亡魂,助其戾气尽去,重入轮回,确实是无上的大功德。”宇文墨轻轻的拍了拍夏满的肩膀,“只是这河里尽数都是横死之人。超度时需要沟通阴阳,这股怨气太烈,以美玉的修为,撑不了一时三刻就会阴煞入体,轻则魂魄受损从此神智不清,重则丧命。”
夏满长大了嘴:“啊?”她和美玉无奈的对视一眼,夏满摇了摇宇文墨的手撒娇,“先生,那我们就什么都不能做吗?”
宇文墨低头微笑:“小满,我以前和你讲过,河水属什么?”
夏满仔细想了想:“先生曾经说过,河水同树木一样,同属阴……我想起来了,先生说过,河水性阴,在夜间乃是生死阴阳的分界线,对不对?”
他赞许的点头:“对。”他抬手指向前方,“你们看。”
那些星星点点的小木船流向前方,莫名的就消失在了浓厚的夜色中。
“这些渡灵船就是他们的去途,我们能做的,只是安心送他们一程而已。世间事,各行其路,各有归途。他们已经走在了自己应去的道路上,我们便不要再去打扰他们。”
三人正说着话,夜空里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铃响,那铃声和招魂铃微弱的响声不同,极为清脆刺耳,叮铃铃划破平静的夜色,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吟唱声:“风起兮,尘不静,心乱兮,魂不宁,血脉连兮,勿远去,勿远去……”
随着他的吟唱,他手中的铃声摇得越发的急骤。
是岸边停靠的一艘木船,和其他只挑挂了防雾灯的船不同,这艘船上挂满了白纸糊的灯笼,一个身穿道袍的男人正手拿铜铃在甲板上吟唱,而他的身后,跪着一圈身穿素服的人,低着头在哭泣。
远远看过去,他们中间似乎还躺着一个人,一身寿衣,只是太远,看不清男女。
宇文墨他们所在的大船放慢了速度,缓缓驶向岸边。船夫们突然上了甲板忙碌的往来下锚拉绳,而船老板也匆匆跑了过来:“苏先生,您在这里。对不住,咱这船必须要停一停了。你们可以在船上住一宿,明儿个一早再上岸,要是觉着河里太冷,待会儿直接上岸也行,这码头无论白天黑夜都有车马候着,直接送您去镇里的客栈。过两日咱们再走。”
宇文墨眉头微皱:“怎么了?”
“嗨,您有所不知。”船老板很是忌讳的指了指对面,“您看见没有,有人在水里给死人招魂。咱们遇上了这个,是大忌。这时候强行要走,就会引得水鬼相随。您看看,这周围的船,可不是都靠岸了?真是晦气啊!晦气!”
船老板连连摇头,不欲多说:“我们这两日船上要做法事,以防他们招来的水鬼上错了我们的船不走。苏先生,真是对不住了。”
宇文墨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大船渐渐靠向岸边,距离越近,那艘木船上的情形看得就越发的清楚,那道士急骤的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