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间格外常见的旅店,老旧的桌椅,脏到看不清楚本色的地面,穿着低胸连衣短裙的女侍者端着黑乎乎的面包和大块的香肠在嘈杂的酒客中间穿梭调情,盛满黄油啤酒的酒杯在空中交错碰撞,白色的啤酒沫随着激昂的话语飞舞。
彬彬有礼的贵族在这里卸下高贵与矜持,纤细美丽的精灵在这里与矮人拼酒,优雅与礼节于此地不过是虚伪的累赘,唯有拳头才是唯一的法则。
这里是男人的天堂。
在被捧到七勇者这个地位之前,我也是酒馆的常客,这倒不是出于喜好,只是作为一个冒险者,如何在酒馆里生存是一门不可忽视的必修课。
甚至于,在不少玩家眼里,我的第一次出场就是在战场前线的一个脏乱小酒馆里。
在魔族与联军交界线上随意搭建的酒馆比眼前这个在脏乱差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来自大陆各个角落的战士汇聚于此——甚至包括排外的精灵和前任大陆公敌野蛮人——简直就像是一场大陆种族博览会。因爆发的战争而飙升的腺上素让那里沦为了一座小型丛林,种族与国家之间的隔阂让暴力和摩擦变成了家常便饭,即使是大敌当前也不可能让他们亲如兄弟。
毕竟在大多数种族眼里,协力对抗来自异世界的魔族无可厚非,但是想要他们忘掉世仇并肩战斗那就是纯属扯淡。
那时候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魔族作为一个异世界来客会突然撕下了热情友好的伪装,缔结邦交的信函还没有在诸位国王手中捂热,前线就已经爆发了大规模的冲突,一夜之间,大陆狼烟四起。
仓促应战的大陆居民发现,魔族崇尚实力至上,全民皆兵,来自异界的他们与本土居民的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几乎是集全大陆之力,方才拼了个势均力敌。
夺下了广阔土地的魔族在新世界站稳脚跟的第一件事就是指责联军率先挑起战争,义愤填膺的联军驳斥这只不过是魔族对狼子野心的欲盖弥彰,整个世界终于陷入了战争的泥潭,无数冒险者为了抵抗魔族的入侵,自愿前往前线投入战斗。
我,也是其中一员。
轻而易举的揍扒了试图摸我屁股的某位大佬,我顺利的在鱼龙混杂的酒馆里占有了一席之地,也是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路德维希。
闪耀着月光的银色长发、融化的黄金般的眼眸配合他令人难忘的容貌和忧郁的气质,这位抱着精致竖琴的游吟诗人在踏入酒馆门口的那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舔了舔唇想,如果这个大美人不是以不好惹闻名大陆的月精灵,我一定要睡了他。
后来在战场上碰到了外貌酷似月精灵的魔族第七军团军团长时,我捂着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想,如果这个大美人不是挨千刀的魔族的话,我一定要睡了他。
在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我与其他六个伙伴被冠以七勇者的名号,久到战友的尸体已经堆积成山,久到不少国家种族扛不住压力向对面倒戈,久到我已经对路德维希夺目外表下阴郁的不可理喻的内在一清二楚,我才逐渐明白,那些不管受多重的伤都能奇迹般康复的冒险者是一群被称作“玩家”的异界来客,而这场席卷了整个大陆的战争的起因只不过是两个阵营的玩家在捉对厮杀,一部叫做“魔族入侵”的资料片揭开了毁灭所有人生活的战争序幕。
这里是任他们尽情嬉戏的游乐园,而我们只不过是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
我已经分不清在无数次冲锋中伴随左右的是真正的战友还是轻薄的假象,这场战争明明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却也成功的将我们的世界破坏的千疮百孔。
在明白一切的当天夜里,我摸到了对面驻防的第七军团营地,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睡了他们的最高领袖,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而如今我重新站在一个脏乱的小酒馆外,只是为了重新与路德维希邂逅。
布莱斯小镇这种没有什么油水的低级地图在主力玩家早已满级的今天,由原本的人满为患沦落到了人丁稀疏,抛去在野外打怪升级的,停留在小镇内部的玩家不会超过五指之数,这就意味着,稍微做过火一点也不要紧。
那么,来一个漂亮的开场礼吧。
把衬衣扣子解到胸部之上,将紧紧包裹着腿的花苞裙撕开一条缝,这可是我用安吉丽娜那套男刺客装跟老板换到的几套合身衣服之一,现在就这么毁掉了还真有点心疼。
黑衣人挨着一个骑士坐在酒馆的吧台旁,背对着门口的过道,就算是如此昏暗的场景,他似乎也丝毫没有摘下兜帽的意思。
坐到他身边去套套话?
不不不,言辞交锋从来不是我的强项。
能动手的,可千万别动嘴。
“吟咏胜利吧,杜兰达尔。”
点缀着金色十字架的长剑出现在左手。
“歌唱绝望吧,尼德霍格。”
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长剑出现在右手。
岔开双腿,对准方向,双剑交叉,十字斩!
金色与黑色交相辉映的十字剑光精确地擦过尚在喧闹的酒客头顶,直冲毫无防备的黑衣人而去,却在对方身前半米处被硬生生的顶住了。
顶住十字斩的是一把通体鲜红的□□,□□的主人一身再平凡不过的骑士装扮,遮挡的头盔让人看不清面容,抵消十字斩的冲击以后,他便穿过周遭惊魂未定的酒客走到了我的面前。
“不愧是大陆闻名的剑圣薇薇安,就算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