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黎的职责本就是护送墨殊去晋国,如今人送到了,他自然也该回齐国去。
墨殊还特意吩咐路虎加了几个菜,从一车行李中翻出几坛好酒,给安黎和疾火卫的士兵们办了个饯别宴。
几人在树枝料峭树叶稀少的新栽梅树下静静喝酒,从月上中天喝到月影西斜,期间只字未言,只在冷月孤寒,天际晓光之时,安黎站起身,拍了拍墨殊的肩,而后便领着一众将士去了晋国王宫向晋梁王辞行。
墨殊坐在树下,手持酒壶满脸怔怔然,目光中都透出了几分他自己都不晓得的迷茫,直到天光大亮,他忽然开口问路虎,“今儿是什么日子?”
路虎亦愣了下,细细一算答道,“十月十六。”
墨殊长眉一挑,“正好两个月呢!”
宋昌愿听得莫名其妙,路虎却是知晓的,他们从齐国出发的时间正是八月十六,前一天刚好是中秋,太后娘娘还特地叫了国君同其他公子跟主子一起去京郊园林狩猎,晚上在宫里还摆了家宴,就是想着给主子留点想头。
主子这是想家了啊……
墨殊倏地站起,冲回房间,须臾戴着帷帽换了一身深蓝胡服出来,边走边道,“走吧!”
主子的贴心小棉袄路虎也换了身衣服出来,闻言立即跟上。
宋昌愿:???要去哪?
跑到墨殊身边,扯了扯他的衣摆,墨殊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看都不看她,只是清冷地答,“去送送他们!”
直到跟着他们从后门溜出,宋昌愿也没想明白,什么时候别国质子能随意出行了?
出了汀兰馆,两人直奔车马行,租了两匹马就往京城外跑。宋昌愿坐在路虎的马背上,墨殊是不会带上宋昌愿的,两人一边走还一边交谈。
“主子,我们去哪里等?”
“京城外的明曲山,”墨殊的声音很低,又是在骑着马儿跑,马蹄的踢踏声多少都会影响到,宋昌愿几乎是全神贯注地听着他讲。
“不能走官道,也不能去长亭短亭等,唯一能去的只有出京城时必须经过的明曲山。”
晋国也效仿了秦国的道路规制,官道上五里一驿,十里一栈,只由士族以上人物通行,平民是不能走的,墨殊虽是王公贵族,却是个身在他国还不能随意离开驿馆的质子,这个身份还不如没有。
而其余的小道上虽也设了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但总归是人多眼杂,墨殊与宋昌愿的眼睛都太具有识别性,只能遮遮掩掩地走小路。
墨殊继续道,“他们要向晋王辞行,必定不会太快出来,我们绕小路过去,定能赶上!”
路虎一听差点泪奔,主子可是从来就认不得路的啊!于是犹犹豫豫地问道,“可是主子……您认得路吗?”
闻言墨殊握着缰绳的手就是一顿,身子都僵硬了,少顷才道,“来晋国前兄长给了我几副详细的晋国军事地形图,我都记下来了。”
“哦,那就好。”路虎顿时放下心,虽说公子殊在齐国王室中排行第十,前头王兄王姊不少,但能让他家主子恭恭敬敬还语气亲切温柔地称一声兄长的人,那必定是七殿下宋昌皓了。七殿下办事他还是放心的。
放下心的路虎很放心地跟在他家主子身后,跑着跑着就觉得哪里不对,他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七殿下办事稳妥跟他家主子认不认路有什么关系?!
停下马,路虎向他家主子要了曲沃的地图,很无奈地掉转马头重新走。路上还耽搁了不少时间。无论何地,平民当街纵马都是死罪,若不是天刚亮大街上行人稀少,墨殊亮出了从姬思正那里顺来的身份玉佩,只怕巡逻的羽林卫们就要扑上来了。
有了这块玉佩,出城都方便了许多,看守城门的小将看到那块玉佩,连身份文牒都没要,直接放人出行。
这么一折腾,等他们到达明曲山的时候,已经近巳时了。
天穹旷蓝,深秋的冷风吹得人手脚发冷,山里的树叶都瑟瑟地抖下来,偶尔见着几株青松苍柏,在悬崖边傲然生长,对比之下便显得分外清冷出尘。
嗯……跟某人像了个十足,宋昌愿如是评价道。
抓紧了马头上的毛,宋昌愿站得稳稳的,抬头看了眼走在她面前的墨殊,墨殊最近瘦了许多,原本穿着合适的胡服都变得宽大了,风一吹便能发觉里头空荡荡的,看起来更显瘦削。
墨殊似乎心情不怎么好,跟在他身边怎么说也有一两个月了,这点宋昌愿还是看得出来的,墨殊一般心情不佳之时就话少,虽然他平日心情大好之时话也不多,但总归在神情上还是能分辨的。
那个混球哪次不整得她几乎暴走,而她还回去的手段却只是令他面色稍变而已——宋昌愿判断人情绪的标准来自曼陀罗——在刀剑下哭泣求饶或者尖叫崩溃——这样的情绪才叫情绪,这样的反应才让人痛快。
不能让他在她的刀剑下哭泣求饶,那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跑去火上浇油总不为过吧?秉着他不开心她就开心了的心思,宋昌愿跳了过去。
从路虎的坐骑的头上,一跃而过,跳到了墨殊的马背上。
不知何处出了差错,马儿一惊,纵身跃起,高高地扬起了马蹄,此时墨殊听到声响正回过头来,大惊之下,被马儿甩了出去。
马背上的宋昌愿也是一诧,立即借力跃出,爪子伸出直想找个东西抓一下,岂料这周围一棵树木也无,一爪伸出只抓到被甩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