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起来,芙蓉打开门,院子里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花,乡下人一般开了堂屋门,接着会去把大门打开,那些大门开的晚的,会被别人认为是主家懒,还没有起床。
打开大门时,一股子北风夹着寒气扑过来,芙蓉不禁缩了缩脖子,探头望了望,这个时辰应该都起来了,烧火的烧火,放羊的放羊,石米镇却还是静悄悄的,那种死一般的静,芙蓉只能用一句话形容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跺跺脚上的雪,芙蓉去厨房给锅里添些水,又另放了几个馒头在笼屉上,昨晚虽睡的早,但迷迷糊糊的总也睡不安生,烧着火,都还在犯困。好不容易给锅里搅上稀饭,按平日里的习惯,芙蓉会先吃了,然后把早饭盖在锅里,等茶茶跟葫芦起来了,她们自己吃,掀开锅盖,才想起来,今天,或者以后,也不用去衣裳铺子忙活了。
不用去衣裳铺子忙活了,那就是不用起早了,芙蓉叹口气,拖着困倦的身子奔回东屋里,一头栽到床上,蒙着被子想睡个回笼觉。
芙蓉身上凉,一掀被子,葫芦光着屁股受了凉,便开始眯着眼嗷嗷:“大姐,冻死了……被子络。”
芙蓉用脚蹬蹬他,他便又睡着了。
躺在那望着屋顶子,听着外面呼啸而过的北风,芙蓉心里开始盘算家里的银子了,银子真是一件让人揪心的东西,多了,花不完愁怎么花,少了,不够花也愁怎么花,盘算来盘算去的,芙蓉就睡不着了。翻身下床,找了个袄子披上,把钱匣子打开,将里面的银子,铜钱一点点的收拾出来,然后开始算帐,一两,二两,一文,两文。一共是五六两银子,芙蓉数的手酸,总怕自己会漏过一两。细想了想。上回还得了喻府五两银子,那么,就是十来两了。
普通人家过一年,不带别的开销,大概也就是十七八两银。
十七八两银。对于有钱人家来说,或许只是一顿饭的价钱,但对芙蓉一家来说,这数目还真大。
记得《红楼梦》里有个情节,刘姥姥因女儿,女婿的日子过不下去。便带着外孙子去荣国府,算是跑了一趟亲戚,求着人家给个生活费。补贴补贴,一开始人家并没怎么把她当亲戚,但是临走时,还是给了她二十两银子。这二十两银子,大户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但对于刘姥姥这样,全家张嘴等吃饭的人家来说。便是一年的口粮。
若是自己家也有一个这样有钱的亲戚就好了。芙蓉心里直念叨。可这个时候,上哪抢个有钱的亲戚去,还是老老实实的挣钱吧。
正数着钱,便听到有人拍大门,啪啪啪的很响,接着便是踩雪的声音,小狗听到动静,早已窜了出去,站在堂屋门口汪汪汪的叫起来。
芙蓉系紧小袄出去一看,对了,今天是高姑娘成亲之日,自己怎么给忘了呢,高府上抬着轿子来接,如今都到了家门口了。
寒暄过后,芙蓉将茶茶叫起来,对她说自己要到隔壁镇去,让她看着点葫芦,天凉,雪深,别让葫芦到处乱跑。
茶茶揉着惺忪的眼答应着,葫芦一听芙蓉要去隔壁镇,当下一个机灵,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姐,我也去。”
“天冷的很,你跟二姐在家呆着,姐一会儿就回来了。”芙蓉把他按进被窝里:“光着屁股就爬起来,也不怕把小屁股冻坏了。”
刚按下去,葫芦便又跟弹簧似的爬了起来:“我要去,我要跟大姐去。”说着,自己找到小袄,就往自己身上套。
反正留葫芦在家也没用,他愿意去,又这么主动,那就带他去好了。趁茶茶给葫芦穿衣裳,芙蓉去厨房里把早饭盛了出来,吃点早饭,身上才暖和一些,还有一个原因是,万一今天去高姑娘那,跟上回一样,晌午了也没弄到饭吃,那吃个早饭,至少还能垫一下。
到高府时,却是净悄悄的,芙蓉扒着轿帘子一看,里里外外一点喜庆气氛都没有,心里不禁纳闷,不会高老爷,高夫人又反悔了吧?
轿夫笑着说:“芙蓉姑娘,怕是我们小姐已经坐了轿子往姑爷家去了,咱们也赶上去吧。路上雪大,耽误了时辰,这会儿咱们得快着些。”
芙蓉才想起来,今天是高府嫁闺女,不是高府娶媳妇,难怪他们府上没什么动静,有动静的应该是新郎家才对。
太阳升起来了,温暖的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如一样的颜色,温度终于升高了些,芙蓉把侧面的帘子放下来,抱着葫芦,又开始一路颠簸。
到了新郎家,果然人都快到齐整了,里里外外挂着红绸布,虽新郎家穷了些,房子也落魄的很,但因沾了喜庆气氛,看着倒也温暖,这叙红的绸布挂在门脸上,看着像是雪地里的炭火,让人忍不住就想接近。
有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在门口喊礼接客,比如有亲朋好友的送了二十两银子贺礼,他就会喊:“某某,白银二十两。”然后把人家请进屋去。轿子在这男子身边停下来,芙蓉亲自掀了轿帘,先把葫芦放在地上,然后自己也钻了出来,男子看芙蓉跟葫芦都年纪不大,以为轿子里还坐的有老人,便弓着腰,掀了帘子道:“老夫人?老太爷?下轿吧?到地方了。”
掀开帘子却发现里面只剩下一条小狗,小狗受了惊,直接从男子脸前面窜了下来,吓的他差点站不稳,回过头来,芙蓉已抱着葫芦进去了。小狗汪汪了两声,也闪了进去。
高姑娘成亲仪式上,另有媒婆喊着礼,什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高老爷,高夫人如今也没给姑爷难堪,到了这个份上,也只有坐在父母之位受礼了。
礼毕,开席,雪地里搭着棚子,一溜二十多张桌子摆开,上面放着烧鸡,酱牛肉,红油肘子,八喜丸子,蜜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