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的脚泡在热水里,才觉得脚底酸麻,走了太多的路,脚都要受不了了。
春娘给芙蓉递毛巾,一面又惊诧的道:“我怀你那会儿,脚肿的走不了路,听说,这孕妇十有**脚都会肿,走路也辛苦起来,你的脚…….倒是一点没变。”
芙蓉笑笑。
“今儿你去了哪里?可是进宫去了?不是说送葫芦进宫习学吗?怎么葫芦早就回来了,你却现在才回来?”春娘抚着胸口道:“吓死娘了,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你瞧,葫芦,茶茶跟小巧都惦记你呢。”
小巧端上来一杯茶:“芙蓉姐,我很担心你呢,烧火的时候,都烧到我自己的衣裳了。”
葫芦附和着:“我也很担心大姐。怕大姐肚里的孝突然跑出来了。”他一眼就望见了芙蓉带回来的东西,一包包的打开,有点心,也有肉食,都是精致的吃食,闻着就喷香可口,芙蓉这才明白,为何自己会招来那野狗,或许野狗并不是冲着自已,而是冲着那吃食去的。
葫芦没心没肺的吃起了点心,吃的香甜,嘴角都是点心渣。
洗了脚,一阵轻松。
春娘早就铺好了床,以便芙蓉休息。她担了一天的心,又做了一天的活,芙蓉回来了,她也可以去睡了。
小巧与春娘睡下,芙蓉也回了房,只有葫芦端着蜡烛“咔嚓咔嚓”的吃着芙蓉带回来的东西,像一只小老鼠。
夏夜极净,那几只蛐蛐儿或许是叫累了,没了声音。芙蓉靠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又想到苏畅滚烫而清澈的眼神。然后,她又抚抚自己肿涨的肚子,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她是个极少叹气的人。
她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怀胎。这肚子为何会涨大,她虽说不上理由,但她肯定不是胎气。
可厩的大夫也瞧了不少,药也吃了几剂,甚至还惊动了宫里的太医把脉,结果,却都是一样的,他们言之凿凿的说芙蓉这是胎气。
如今,葫芦看到芙蓉,都要绕着走。他害怕撞到了芙蓉。害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掉出来。那葫芦可就凶多吉少了。
春娘甚至暗暗去张罗产婆。
也难怪厩里许多人都在传,白家大小姐要生子了。
很多人在等着瞧好戏。
这让她惆怅。
这肚子涨,总有极限。
就像一个气球,一直吹。总会爆炸。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甚至,她有点期待,却又害怕知道。
有叹气声传过来。
这叹气声在静悄悄的白家很是突兀。
芙蓉听的出来,这叹气声,是茶茶。
她坐起身,透过隐隐约约的烛光,看到门口有个黑影,那黑影一直徘徊不肯走。像是有难言之隐。
“是茶茶吗?”
“是,大姐,你还没有睡吗?”茶茶的声音有些欣喜。
她一直在等待芙蓉。
她在想芙蓉是不是进宫去了,可又不敢告诉春娘。
她在想,芙蓉曾经跟她说的。皇上明日就会到白家来看她,只隔这一夜了,皇上真的会来吗?她满心欢喜,可又一片忐忑。
茶茶坐在芙蓉房里剥荔枝。
鲜红的荔枝又大又圆,剥开来晶莹剔透,咬在嘴里鲜嫩多汁,甜到心里。
茶茶给芙蓉剥了几个,芙蓉没吃:“我已饱了,你吃吧。”
茶茶一口气吃了半盘儿。
芙蓉笑笑:“吃几个尝尝味道也就是了,荔枝易上火,吃多了难免有火气。”
茶茶甜甜的对芙蓉一笑,又很快将笑容隐藏了下去:“大姐,有件事,让我心里跟着了火一样,一直火辣辣的,一直让我惦记。所以这么晚了,我还来找大姐,因为我睡不着。”
“什么事?”
“大姐知道的。”茶茶盯着芙蓉。
芙蓉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茶茶此来,定然是问明日皇上会不会到白家的事。
这事,芙蓉进宫时是问了皇上的。
可是皇上一口回绝了。
她虽提前答应了茶茶,皇上会来。
可皇上的心思,就跟夜晚的蛐蛐儿一样,它爱叫不叫,没有人管的了,皇上爱来不来,谁也不能强迫。
茶茶的一双眼睛里全是期待。
最近提到皇上,她就兴奋异常。她本沉默寡言,可说到皇上,她又滔滔不绝。
而一旦没有皇上的消息,她又怅然若失,仿佛被贼人掳去了钱袋一般。
有时候皇上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她便会一直哭下去。枕头都遭了殃,湿哒哒的总也晒不干。
她瘦多了。
芙蓉不忍心伤害她。不忍心又让她的希望破灭。
“大姐,皇上明天真的会来咱们家吗?我真的能见到皇上吗?”茶茶着急。
芙蓉只得点点头:“会的,皇上会来的,你且去休息吧。”
茶茶笑着离开:“那我就早早休息了,不然会精神不好。对了,大姐,明儿我穿什么衣裳好看,那身粉红的,还是那身浅绿色镶墨绿边儿的?”
“你穿什么都好看。”
茶茶笑了:“大姐你取笑我,我想,我还是穿浅绿色镶墨绿边儿的吧,皇上比我长几岁,而粉红色显年幼,我本来就小,再穿上粉红色的衣裳,未免让皇上不喜,还是穿浅绿色那件显的庄重大方些。”
喜欢一个人,事无巨细,一针一线,一片叶子,都要细细品味。生怕对方有一丝不高兴,不满意。
芙蓉望着茶茶欣喜而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屋里的蜡烛将要燃尽,冒出黑色的长烟来。
芙蓉重新点了一截儿蜡烛,披衣起来去中堂。
白家静的只有芙蓉的脚步声。
茶茶显然已睡下了,她的叹气声再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