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对芙蓉来说,无疑是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她笑着抖了抖发间的雨水,轻声说道:“月秀姑娘果然是一个守信用的人,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只是大奶奶那里……”芙蓉不自觉的望了安慕白一眼。
安慕白自然明白芙蓉的意思,他尴尬的低下头,再抬起头时,眼神里有一些朦朦胧胧的东西,亮晶晶的,像灯光下银白色的鱼网发出的光辉:“少奶奶……大奶奶那里,我只希望她自求多福,少奶奶的事,我不便干涉。”
芙蓉点了点头。
她开始等待关月秀。
第二日夜里,芙蓉正躺在床头看书,发黄的书页刚翻了两下,便听到二门口有“啪啪”的敲门声。
这几天阴雨连绵,时不时的又有风声,敲门声夹杂在风雨里,显的萧条而单薄,芙蓉本以为是幻觉,细细一听,没错,是有人在敲房门,或许是芙蓉没有开门的缘故,敲门的人小声说道:“芙蓉少奶奶……是我。”
隔着门,伴随着风声雨声,芙蓉也能听出这细小的声音,这声音软绵清脆,是花旦的声音,夜晚敲门的人是关月秀。
芙蓉几乎是鲤鱼打挺,顾不得放下手中的书,便趿了鞋子去开门。
果不其然,门口站的人是关月秀。
只是门口的关月秀,着实的芙蓉吓了一大跳。
关月秀画了一张苍白的脸,脸上涂着厚厚的白色的脂粉,这些白色的脂粉像浆糊一样重重的糊在她小小的面颊上,加上她的长发垂坠在耳边,整张脸显的更加诡异。没有一点儿血色。唯有血盆大口和一双黑乎乎的,几乎看不见眼白的黑眼睛。
她穿了一件细纱及地长裙,长裙是白色的,白的没有一点儿杂质,像她的脸色一样白,白裙之外,系着一件白色的披风。披风也是细纱所做。风轻轻一吹,长裙和披风便像起了浪的深海,波谲云诡起来。这些白色的布,把关月秀玲珑有致的身体包围起来,像风帆,像一团雾。影影绰绰,飘忽飘忽。让人着摸不定。
白色长裙之下,是一双火红色的绣花鞋,鞋子是寻常的平底鞋,只是颜色红的可怕。像熟透的石榴,像肺痨病人吐出的鲜血。那么红,那么浓。就连绣在鞋面上的牡丹花,虽富贵雍容。却也带着一股邪气,像是一朵鲜花在血水里沾染过了,虽色彩艳丽,到底让人害怕。
本来就是雨夜,风吹房顶,雨打芭蕉,“噼噼啪啪”的声音虽络绎不绝,却让人犯困想睡。
夏日雨夜,天气稍稍凉爽些,本来好睡。至少苏府人在这个时辰差不多都睡去了。如果没有关月秀突然出现的话。
风雨飘摇之下,廊下的红灯笼发出的橘黄的光,深深浅浅的照在木地板上,形成一片一片或明或暗的光晕,这些光晕投在窗上,窗上便出现灯笼的剪影,这些光晕投在盆栽上,盆栽上便出现火苗的样子。这些光晕投在关月秀脸上,她苍白的脸更加苍白,甚至这苍白开始发光,发出白色的光芒来。这些光晕投在她白色的长裙上,摇曳的长裙便掺杂了诡异的红。这光晕投在关月秀红色的绣花鞋上,那双小巧的,绣着牡丹花的火红的绣花鞋便更红了,红的那么饱满丰盈,红的能挤出血来。
“月秀姑娘?”芙蓉愣了愣神,赶紧拉她进屋。顺势又关了门,然后把两扇窗户紧紧的合上。
若不是认出了关月秀,芙蓉还当是遇上了鬼,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久久不能放松。
关月秀的头发还在滴水,雨水顺着她漆黑的头发流到她漆黑的眼睛上,漆黑的眼睛上便流下漆黑的水,漆黑的水顺着她惨白的脸往下巴流,她惨白的脸上便出现一条一条的,如蚯蚓一样,如沟壑一样的纹路。
这张脸,开始黑白交加了,芙蓉皱皱眉头,这黑白交加的脸,比惨白的脸更为可怕。
反正都是没有血色的,那红艳艳的嘴唇也让人害怕起来。
关月秀倒是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喝了口已凉了的茶水,让芙蓉拿了毛巾给她,她轻轻擦拭着头发上的雨水,擦了头发,又甩了甩,她瀑布一样的黑发便飞散开来,细小的雨滴在房间里弥漫,湿了鹅黄色软软的桌布,桌布上留下浅浅的水印。
“这么晚了来打扰少奶奶你,真是不应该了。”关月秀望着芙蓉笑了笑。
芙蓉也尴尬的笑了笑:“听安管事说……二三天……或是五六天之内,月秀姑娘便会来府里,月秀姑娘真是守信用的人,只是如今天气不好……月秀姑娘怕是白来一回了。”
桌上有铜底雕花的烛台,烛台上白色的蜡烛火光越来越小,芙蓉拔下发间的银簪子,轻轻的挑了挑烛芯,烛火像受了刺激一样,又开始炙热的燃烧起来。
一圈一圈的红色的火光映衬着关月秀黑白交加的脸,她拿毛巾抹了抹脸上的脂粉,白色的毛巾上便出现黑一片白一片的粉渍来。
关月秀长呼了一口气:“今晚我的样子吓到你了吧?”
芙蓉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把簪子又插入发间。
关月秀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放在鹅黄上的桌布上,借着蜡烛的火光芙蓉才看清了,关月秀的手指,包括她的指甲都是白色的,像她的脸那样的苍白,白如霜,如雪,如天边的云。
“其实傍晚的时候我就进苏府了。这几日天气不好,阴雨绵绵一直不停,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关月秀揉了揉手腕:“你也知道,平时我在戏台上演旦角,所以化出这样的妆容,一点儿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