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李东庭到蔷薇园探望阿鹿时,梅锦便觉得他的说话声音有些耳熟。当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后来救活了尚福太监,她累得坐到地上,抬眼正好与李东庭面面相对时,才终于认了出来,原来他就是那日在山道上险些令自己摔下崖坡、后又救了她的那个人。
看他当时的表情,应该也是认出了自己。
有些巧。
……
彩衣侍女领着梅锦到了一座面阔五间、进深五檩的屋子前,停在台阶下道:“我家大人就在里头,裴娘子自己进去便是。”说罢弯腰离去。
梅锦抬头,见门上牌匾篆了“明心堂”三字,步上台阶入内,书屋里窗明几净,入口处一座木雕罩格,错落摆放些精巧古玩,书架边的墙上挂了柄外鞘古色斑斓的剑,靠窗圆桌上一盘围棋,其余陈设也无不大气简洁,中间有张宽大红木案,左首檀木柄雕玉如意,右首鎏暗金铜香炉,李东庭身着常服,正坐在书桌后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听到梅锦进来脚步声,抬眼看了一下,将笔搁到架上,旋即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梅锦停在了木雕罩格边的一株落地盆雕侧,朝他见礼,道:“方才府上一位妹妹领我至此,说大人要见民女?不知所为何事?”
李东庭道:“我听家人说,你昨日来是要见我母亲。我母亲今日便是回,料也晚,我恐耽误了裴娘子的事,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方便与我讲,也是一样的。”
梅锦望了他一眼,见李东庭站在案后望着自己,目光温和,仿似带了些鼓励之意,略一踌躇,想到自己即便找了李府君,这事最后他也会知道的,便不再犹豫,把裴长青打了人现正被通缉,婆婆急病了的事说了一遍。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又有求于人,梅锦说完来意,脸已经微烫,垂下眼皮,解释道:“李大人,我知原本不该来的。我丈夫他确实打伤了人,这种事也不该求到贵府的,只是……”
“明白了。不必再说了!”
李东庭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梅锦一怔,慢慢抬眼,看向他。
“我有数了,”李东庭望着她道,“我尽快知会下面妥善处置这事。”
听他这种语气,自然就是答应帮忙了。
或许是好结果来得太过快了,梅锦顿了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别的什么了,只好道:“那就多谢大人了,民女十分感激。”
李东庭微微笑了笑,“裴娘子不必客气,小事而已。家中既出了这样的事,我料你想必归心似箭,若没别的事了,我这就叫人送你回去,免得久了令裴家老母担忧。”
梅锦再次道谢,李东庭点了点头,唤了个管事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管事旋即对着梅锦恭恭敬敬地道:“裴娘子,这就随我来吧。”
梅锦看了眼李东庭,最后道了遍谢,转身跟着管事出了明心堂。
李东庭出来相送,目送梅锦背影步下台阶,渐渐消失在甬路尽头了,收回目光,转身回到桌案后坐下,重拿起了笔。
……
梅锦午后时分回到了马平家中,万百户还在外奔走,万氏正翘首等待,听到梅锦带来的消息,顿时合掌连连我弥陀佛了好几声,又追问:“那个李大人可有说务保长青平安无事?”
梅锦道:“他没这么说,只说妥善处置。但听他口气,应该就是这意思了。”
万氏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忍不住道:“我就说我该和你一道去的。你当时怎不问个清楚?”
梅锦安慰道:“娘,你放心吧,若我听错了意思,长青回不来,我再去求一趟就是了!”
万氏不再言语了,最后叹了口气,道:“这几日你也受累了,去喝口水歇歇吧,我便在这等长青回。”
……
万百户回来听到这消息,松了一大口气,别地也不去了,只到县衙外守消息,当天并无动静,第二天,那张缉拿布告也还贴在那里,万氏渐渐又焦躁起来,坐立不安,一再向梅锦求证。到了晚上,万百户忽然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冲进屋里嚷道:“姐,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万氏正靠在床上发呆,梅锦在边上陪着,忽听到万百户的叫嚷声,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倒趿着鞋便跑了出去,一把抓住万百户胳膊:“你说什么?方才你说没事了?”
梅锦也跟了出去。
万百户笑道:“姐,孙家自己找了县官,说不告长青了!县衙门口的缉拿令方才撕了,我见了县令大人,大人说咱家酌情赔些医药钱,此事便了了。长青这就可以回家了!”
万氏呆了一呆,终于喜笑颜开,转头看到梅锦,连声道:“媳妇!你都听到你舅舅说了?太好了,长青这就可以回家了!全亏了李大人帮忙,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说着,眼角微微泛湿,掏出块手帕擦拭了起来。
事情终于这么解决了,梅锦只觉肩头重负一轻,松了一口气。
万百户笑呵呵道:“还是侄媳妇顶事,这回亏了她去求了土司府,否则事也不能这么轻易解决了。”
万氏笑着附和:“可不是么,锦娘刚来我家第一天,我就说有这么个儿媳妇,是我的福气!”
两人说了几句,万氏便催万百户去把裴长青接回家,等万百户走了,也不睡觉了,忙着去灶房做吃的,边上一些邻人也知道了消息,陆续过来打听,知道确实没事了,纷纷道庆幸,死寂了好几天的裴家又开始恢复了活气儿。
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