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防,山口馆。
虽说还是冬日,但已到了二月底,天气开始变得温和。院子里大内义兴上洛时从京都移植回来的寒绯樱上,已经早早的盛放美姿,深红的花瓣吸引了许多早起的昆虫。年已三十又三岁的城主大内义长已经沉默地凝视寒绯樱多时。和煦的阳光下,三岁的末子鹤寿丸,不时蹒跚着走到大内义长的身前,抬头看着愁容满面的父亲。
大内义长,如今正是三十又三岁年富力强的年纪,武艺高强。每日清晨,他便出来习武练箭,打熬筋骨,冰雪无碍,风雨无阻,乃是标准的武将之为。若是如此小觑了他,那便大错特错,其文化造诣精深,乃是当时著名的文人。
三年前与旧主兵戎相见,逼旧主大内义隆渡海,陶隆房迎奉大内义隆曾经的嗣子晴英的计划难以实施而失败,在众人的推举下改名大内义长,坐上了长门、周防的新主人。
自此,一方面大内义长一直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内氏的更替,另外一方面仍然对旧主大内义隆抱有深厚的感情和无可奈何的遗憾,在水军优势之下,却没有渡海将旧主赶尽杀绝。
大内义长每日清晨习武练箭之后,便会在寒绯樱之下静静的望着,怀念幼时的情怀。望了许久,看见家中重臣江良房荣早早的等候在了远处,江良房荣身为近臣俱都知晓自家主公缅怀往事的时候切忌打扰。
大内义长回过头来,方才问道:“美浓守,有什么事?”
江良房荣移前了一步。鞠躬说道:“主公。细川藤孝与和田惟政刚刚从小儿那里返回京都。畿内便开始流传幕府将军有意重设长门探题,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还请主公早作打算。”
大内义长何尝不清楚这个消息,早在多日前就已经有人通报给他,今日听得江良房荣的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江良房荣口中小儿,不会有别人。只有刚刚落了大内义长脸面的伊达政衡。
江良房荣见得大内义长脸色突变,心中得意,突然想到了弘中隆包。
弘中隆包自从见过伊达政衡之后便在大内义长面前极力撮合两家的盟约,江良房荣与弘中隆包都是陶隆房升格成为大内家主之后提拔的重臣家老,俱都想要成为大内义长麾下第一家臣,因此关系紧张。时不时想要拖对方后腿,如今伊达政衡出现如此大一个纰漏,不趁机落井下石,那里还会有如此好的机会。
江良房荣徐徐说道:“细川藤孝,何许人也。世人皆知。这幕府将军派遣细川藤孝前往备中国,其意。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是当年其祖今出川御所的翻版,听闻回去时带回了大量礼物。”
他口中的今出川御所是室町幕府第十代征夷大将军足利义稙,明应政变之后流离诸国,寄居在大内义兴的门下,永正五年(1508年)在大内义兴的支持下复归京都,复位为征夷大将军。
江良房荣口中说的便是此事,今时今日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与当年的足利义稙境遇相差无几,俱都是在京都的争斗中失利流离诸国,寄人篱下,想要复归京都,遣使拉拢地方的大名,正如当年拉拢大内义兴一般。
大内义长冷笑了一声,扭头直视寒绯樱说道:“伊达小儿竟敢与大内介相提并论,他也配!”没了外人在侧,大内义长也不必将心底的火气掩藏,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伊达政衡这个名字。
江良房荣见得大内义长被撩拨起火气,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便继续说道:“话可不能那么说。今时今日的伊达小儿在中国地区可说是如日中天,接连击败毛利元就与尼子晴久后更是大有一统中国之势,现如今尼子晴久陷入内乱难以自拔,毛利元就虚弱不堪无法抵御伊达小儿。伊达小儿若是败了尼子晴久和毛利元就,吞了两家领地,其也并不比当年大内介的势力弱多少。”
大内义长略显奇怪的望了一眼江良房荣一眼,只见得江良房荣一脸的诚恳,没有任何异样,他的脸上闪过一抹阴霾,显然江良房荣的话说到他的心底里去了。伊达政衡的势头发展顺利,两三年时间便已经挣得旁人数十上百年也无法挣得的基业。如果再给他几年时间的话,难保不会如外间传言那般统一天下,要统一天下必须要先统一中国地区。今时今日,征夷大将军派遣使者与伊达政衡会晤,便是一个极其强烈的信号,伊达政衡已经在幕府那里挂了号了,更是传出了要重立长门探题的谣言。
正如江良房荣所说,此地无银三百两。
长门探题,一开始的职权所在便是大内义长统治的长门、周防两国,后来才延伸至整个中国地区,成为主宰山阴山阳两道十余国的统治者,现在幕府要重立长门探题,却要将此职位撇开大内义长授予伊达政衡。
大内义长看了一眼江良房荣,方才问道:“你说说该如何应对伊达小儿的西扩?”
江良房荣瞧着大内义长脸上的神色的变化,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下面将是说到重点的时候了,说到:“伊达小儿东扩之路暂时已达顶点,在没有一个安稳的大后方之前必然不会上洛。其西扩之路却大有可为,尼子晴久、毛利元就俱都败于其手,安艺、出云等国唾手可得。说句主公不想听的话,单凭主公一己之力,难道真的挡得住伊达小儿的兵锋。”
大内义长倒也没有发怒,一片沉寂之后,说道:“确实难以抵挡,你的意思是与尼子晴久、毛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