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学士将娘子们引至一处大殿之后,就退到了负责进行这次大傩之礼选拔和后期训练等事宜的大胥身后。
这大胥是个男子,却也是涂脂抹粉,妆容衣着看着倒是比女子还要讲究,看不出男子的英气,眉眼间却带着几分柔美,光是往那儿一站就能想象得出此人若是跳起舞来会有多美。
在这春官里,这位年纪不大却也不年轻的大胥可谓受人尊敬,好歹曾经也是可以在大小祭礼上独挑大梁的,就算是退下来成了大胥,也是这春官里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良师。
可在一群门阀世家千金的眼里,他也不过是个不像男人的男人罢了,也只能在祭礼上跳跳傩戏,离了这春官,他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倒要叫人恶心了。
不理会娘子们各色各样的神情,苍澜静默地站着,待纷杂的脚步声完全停止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人都来齐了?”
苍澜这话是问的他身后的小学士。
那小学士的视线在一众娘子见扫了一圈,为难道:“回大人,独孤七娘子还未到。”
“为何?”苍澜眉梢轻挑,随即发现不见的还有自己的另一个小徒弟,“平安呢?”
平乐下意识地看了贺兰心一眼,却被贺兰心瞪了一眼,吓得缩了缩脖子,犹豫再三,还是踮起脚凑到苍澜耳边低语一番。
“哦?”听过之后,苍澜颇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梢。
他接任大胥不满一年,自然也是第一次负责大傩之礼的筛选,可这些娘子每年下半年都要在春官里来来回回,苍澜也是有所耳闻,甚至亲眼见过几次,可会为了帮他春官里学士而与“自己人”交恶的,这还是第一次见。
“既然是为了平安,那便等等她。”
一听苍澜开口说要等等独孤伽罗,贺兰心还没压下去的火气蹭地又窜了上来。
“为什么要等她?”贺兰心瞪着苍澜,“你是刚当上大胥不懂规矩吧?咱们这可是替大傩之礼选人,首先就是要选守规矩的人,迟了就是不守规矩,便是要取消资格,往年皆是如此,从没有等人的特例!”
一直都没往娘子们这边看上一眼的苍澜这才慢悠悠地抬眼,调整视线对准贺兰心,不卑不亢地开口道:“今年,我是大胥,今年,由我替大傩之礼选人,今年……我说的算。”
“你!你这是怠忽职守!是……是以权谋私!”贺兰心怒喝道。
一脚踏进殿门的独孤伽罗听见这声厉喝便瞬间止住了脚步,看着脸红脖子粗的贺兰心抽了抽嘴角。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贺兰心是一刻不惹麻烦就浑身难受吗?这又是怎么了?是谁惹了她又变成怠忽职守了?
直觉告诉独孤伽罗,这事儿还是跟她有关。
以权谋私?这个词让苍澜没忍住笑出了声。
若说以权谋私,这里哪位娘子的父亲没做过以权谋私的事情?只怕他们都做过,且不止一两次,那每一次以权谋私又牵扯进了多少人?他今日不过是要等一个人罢了,损不着谁的利益,这位娘子怎么就好意思对他说出以权谋私这个词来?还是说他要等的这个人在各方面都赢过这位娘子,若那人来了,这位娘子便要失去这次领舞大傩之礼的资格?
这样猜想着,苍澜便下定了决心要等一等那还没来的人,他看不顺眼的人要是不开心了,他可就开心极了!
“你笑什么?!”
没理会贺兰心气急败坏的声音,苍澜满怀期盼地偏头往门口看了一眼,这一看,登时眼前一亮。
与苍澜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独孤伽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热闹也看不下去了,只得跨进殿去,冲苍澜一拜,脆生道:“见过大人,伽罗……迟了,请大人恕罪。”
独孤伽罗原本是想解释一下,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解释也没什么用,说得多了反而不妥,便将那些解释统统咽了回去。
苍澜迅速将独孤伽罗从头到脚地打量一遍,开口问道:“你便是卫国公的小女儿独孤七娘子?”
“正是。”独孤伽罗抬眼,粲然一笑。
多笑总是没错。
独孤伽罗这一笑,苍澜的眼神又是一亮,嘴角一弯就露出个笑容,道:“听平乐说七娘子是为了我的徒儿才耽搁了时间,该是我向七娘子请罪才是。”
“额……”独孤伽罗看着笑得比女人还美的苍澜,一时语塞。
这位大胥对她这样客气似乎不好吧?
见独孤伽罗为难,苍澜又是一笑,广袖一甩,懒洋洋道:“七娘子寻个地方站一站吧,也差不多该开始选拔了。”
“有劳大人。”独孤伽罗又是一拜,而后赶忙找个不起眼的角落缩好。
虽说是寻了个角落,可独孤伽罗今日出头的次数太多,以至于那角落也失了遮挡的作用,该说不管此时独孤伽罗站在那儿,都会有视线追着她。
独孤伽罗撇撇嘴,直着身子靠在了一旁的石柱上。
这选拔还不知道要进行到什么时候呢,有个地方靠着总比干站着要轻松些。
如独孤伽罗所料,这选拔的时间确实很长,尤其苍澜做什么都不紧不慢的,这时间就拖得更长了,苍澜既不叫人上茶,又不给椅子,连个蒲团都没有,好多娘子站着站着就觉得两腿发酸,再站一会儿就觉得浑身上下哪哪儿都难受,那叫一个累啊。
然而独孤伽罗依旧靠在石柱上,看似认真地旁观这场选拔,实际上她只是在发呆罢了。
说是选拔,实际上也就是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