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衫男子乃是东山王之子子岚,是景天的堂兄。他讶然道:“莫非你认识上官小姐?据说这上官小姐久病初愈,容颜不堪,如今看来竟是谬传,分明是个天仙般的人物。可惜为兄已有妻室,不然也忍不住要心动。”
景王一笑:“以往病着的时候不知如何情形,但今日看来,比上次在宫里看见她时竟更美了。”
子岚乐了:“看来景王春心动矣!你也年届二十,早该纳妃了。我看这上官小姐如此貌美,你既有意,便禀告皇上指婚罢!你王兄煜铭虽说未娶正妃,家里也是纳了两个貌美的侧妃侍候着的,就你还是独身一人,连个侍妾也没有,每天自己在府里也不孤单得慌么?”
景天淡然道:“听说前几日兵部尚书刘大人有意为了长子去上官大人家提亲,刚开口就被堵回来了,上官大人说自己家女儿久病初愈,要在家多加调养,一年以后再谈婚事。此言一出,谁家还会去碰那个软钉子?”
子岚道:“你是皇子,尊贵无比,岂是旁人可比;上官府虽也是门第高贵,但若皇子求亲,岂不是无上尊荣。再加上皇上指婚,那更是不一样。”
景天道:“那倒不必。我也并非就中意那个上官小姐,两面之缘,也不了解,指不定只是个木头美人罢了!”
子岚不解道:“女子不就是美貌家世最重要了吗,你还要怎样?”
景天扫一眼脂怜斋的大门,低声道:“我想要什么,自己也想不清楚罢。只是,我的婚事,岂是自己能做主的么?”
子岚叹道:“也是,你的婚事,皇上和皇后肯定是要权衡的。”
说着话,脂怜斋的大门开了,上官府的管家先出来引着,素秋几个快步上前赶紧打起轿帘,式锦出了门,由素秋扶着径自坐进轿子里,一行人去了。
景天和子岚这厢吃罢饭,起身下了楼。本来还打算去清心楼听曲儿,但景天神色恹恹的,只说不想去了。于是两人道了别,各自上轿离去。
到了王府门口,景天下了轿子,犹豫了片刻,命人牵了自己的爱马乘风出来,上马疾驰而去。
不知为何,景天今日有些心绪难平。不想回府里去闷待着,只想策马去郊外狂奔一回。
待一人一骑出了城,景天扬鞭一挥,乘风长啸一声,四蹄溅起茫茫烟尘,呼啸而去。
已远远看不到京州了,景天在一片小树林旁边收住马缰绳,乘风缓缓停下。他知道,穿过这片树林,有一条山涧小溪,溪边芳草萋萋,野花遍地,风景幽美。他在得闲时常常独自前来,这里少有人迹,景天觉得,这是只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仿若万事皆可放下。
他放开乘风,由它自去吃草喝水。乘风极有灵性,不会跑远。
他择了一块平滑的草地,躺下来用手枕着头,看着悠悠的蓝天和舒漫的云彩,想着些遥遥远远的心事,渐渐的竟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他仿佛听到有女子婉转的笑语,渐渐的近了。他是个极警醒的人,不由得睁开眼睛,慢慢坐了起来。
碧油油的树林旁,清凌凌的涧水边,一个鹅黄衣衫的女子俏然而立,正笑盈盈的远远看着一个着浅粉衣裳的女子在戏水。
她感觉到有人注视,转过头来,一双流光溢彩的美目扫过来,景天不由得微微笑了。
上官小姐。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他四处看了看,认得那粉色衣衫的女子是跟在她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这位相府千金颇为有趣,上午那么大的阵仗去选脂粉首饰,此刻却只带了一个丫鬟跑到这里看风景。算算时辰,怕是根本没回相府,在何处换了衣裳便又来这郊外赏秋来了。
式锦见了景天,不由微微一惊,缓缓走过来,站在景天面前,微微一福。
“景王万安。”
景天站起身来,抬手让她免礼,笑道:“上官小姐好雅兴。你就带了个丫头就来这荒郊野岭的,胆子很大啊!你以前可是七灾八难的,如今你爹娘不担心了吗?”
式锦一笑:“若是担心灾祸就天天藏在家里,什么都不敢做,也不得见这大好秋光,倒不如不要来这人世一遭了。倒是景王,一个人在这里,也没见个随从伺候着。”
景天往天边远眺过去:“正如小姐所言,这大好秋光,本王不想辜负了。”
素秋连蹦带跳的跑过来,看到景天,不由呆住。式锦道:“素秋,还不见过景王爷。”
素秋忙跪倒问安,景天笑笑,让她起来了。
式锦微微垂首:“王爷,小女告退。”
景天眉毛一挑:“你要回府了?”
式锦含笑道:“那倒不是。小女想着王爷既然随从都没有带一个,独自在此赏景,想必是喜欢清静自在的,小女恰恰也想要安安静静赏一赏这灿漫秋色,如此,我们不如各自自在。”
景天张了张口,想说:“你在此本王并没有不自在。”又觉得此话甚是唐突,只得挥挥手,由她们自去了。
式锦携着素秋慢慢的走远了,两人肩挨肩,头碰头,一路行,一路亲密的说着话,银铃般的笑声在林间枝头上跳跃。景天看着那鹅黄的身影,一时竟然收不回目光来。
他想起子岚的话,心里一动,可是他又想起前朝纷乱的政局,想起父皇母后,心渐渐灰下来。
怅然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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