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绮看着一排丽容华服的女子鱼贯离去,张了张门口侍立的两个丫头,扬一扬脸,琢玉装作没看见,琢言便笑着走过来道:“三夫人有什么吩咐?”
叶绮斟酌了一下,问道:“我才进门,家里的人竟都不认得......”
琢言蕙质兰心,岂能不明白叶绮的意思,含笑道:“方才那位说乏了要回去的,是三小姐,咱们先夫人的养女。”
林氏的养女?早就听说罗慕之的生母出身蜀州林家,她的养女都有这样的派头,也怪道那罗慕之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了。
“方才的二夫人,是二爷的妻室,二爷......是裴夫人生的。”琢言别有深意的说道。
裴氏是外室扶正的,所以她的儿女年长于罗慕之,原来如此。
叶绮点点头,看了剑兰一眼,剑兰会意,拿出两只莲叶戏水的苏绣荷包来,各装着两只“事事如意”的小金锞子,剑兰对琢言和琢玉笑道:“两位姐姐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咱们初来乍到,还要姐姐多照应。”
琢言接了荷包,谢过叶绮,对剑兰笑道:“好说。”把其中一只荷包塞给琢玉时,琢玉却不接。
叶绮浑若未见,刘氏割肉给她备了一副嫁妆之后,人却是不许她再多带了,几次在她跟前嚷着“人不够使”,叶绮于是懂事地只带了四个丫头,除了依兰和剑兰,只有青果儿和梅果儿两个二等小丫头,她们两个年龄尚小,不能进屋伺候,罗慕之屋里这几个人,她能笼络住的,要尽量笼络住才行。
琢言眼波流转,笑道:“三夫人换了常服罢,外头客人多,三爷这一出去敬酒不知要敬到什么时候呢?咱们家没那么大规矩,夫人不必太过拘束了!”
叶绮低眉想了想,笑道:“不必了!”
花烛之夜,妻子仪容端肃地等丈夫回房,也是天经地义,不过规矩大不过人情,逸琴嫁的虽是皇子,花烛之夜诚郡王也没给她立规矩,从新婚时就对逸琴爱护有加,逸棋逸书更不必说,在夫家一向威风。
罗慕之的冷淡,她都看在眼里,她倒要看看,这位少爷究竟想干什么!
罗慕之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大半个杭城的人都来罗府喝喜酒,若真要一个个敬下去,灌上三天三夜也没个完,罗老爷心疼儿子,叫罗慕之敷衍过几个重要客人便回来了。
踏进屋来,迷蒙中只见那通身红绫的新娘子还坐在榻上,便步履凌乱地往另一侧走去,闰徵还当他醉了,一边拉扯一边道:“三爷......哎哟,爷,这边儿,这边儿啊!”
罗慕之恍若无闻,转入茜色湘绣薄缣四美屏风后头的碧纱橱,合身一扑,抱着七香软枕就睡过去了。
叶绮深深地阖了阖双目,吩咐依兰剑兰道:“准备热汤,我要沐浴更衣。”
江南的秋天是温暖湿润的,叶绮穿着百叠千层的嫁衣撑了一天,背上早汗透了,沉重的凤冠压得她脖子酸疼,叶绮在黄杨木盆里泡了半个多时辰,加了两次玫瑰香露。脑子也越来越清醒,罗慕之冷待她的原因,叶绮多多少少能猜出来,舅舅把她嫁到这里是想要笼络罗家,她才不会脑袋发热在新婚之夜闹起来,罗慕之如果能反抗这桩婚事,叶绮就不会被抬进罗家门了,罗慕之拒绝不了的事,她能拒绝吗?
叶绮不停地安慰自己,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一切皆有可能,这世上没有她可以诉苦避风的地方,一切都要靠自己!
理清楚思绪,叶绮才换上樱红色细罗密刺梅花寝衣出来。
疲乏散尽,饥饿的感觉立即乘虚而入,叶绮才想起她除了清晨梳妆之前用了两块点心之外,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叶绮转脸问琢言琢玉道:“还有吃得吗?”
这回琢玉抢着答道:“喜宴都是在大厨房里准备的,小厨房里的云大嫂子已经回家去了。”
没想到叶绮淡淡一笑,道:“不妨事。”
等到叶绮换上桃红撒花褂子,葱绿撒脚裤,浅粉色软缎绣鞋,扎着双层的茧绸的围裙站在灶台前时,洗心居的丫头都大大得吃了一惊。
不是说官家小姐个个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吗?就连她们罗家这样的人家,琢言琢玉这样的大丫头也是像君子一样“远庖厨”的。
叶绮环视了一下小厨房,很是满意。干净的灶台,锃亮的锅铲,碧绿的菜蔬码得齐齐整整地搁在桐木菜板上。最重要的是,原先在崔府时,小厨房是姑娘们共用的,叶绮每次想进去开个小灶什么的,还要百般地哄着厨娘,这洗心居的小厨房就设在正堂之后,而她叶绮以后就是这小厨房的女主人了!
夙愿得偿啊!
灶台下头一只黄澄澄的木盆里,游着两条鲈鱼,鲜龙活跳地直摆尾巴,叶绮双手捞起来,眸中一亮,如流星划过夏日暗蓝的旷野。
琢言和琢玉好奇得跟到厨房来,琢玉只当是叶绮不信她的话,才来厨房检视的,这时含着三分得色,笑道:“早就跟夫人说过的,没有吃的了!”
叶绮回头,举起手中的鲈鱼,嫣然笑道:“这不是吃的?”
琢玉只当叶绮要吩咐她们做饭,立即推脱道:“我们只管在屋里伺候,可不会做厨房里的活计!”
叶绮不理她,将鱼往案板上一撂,手脚麻利地杀好,掏出内脏,又拿出一支小银刀子刮了鳞,片出几片鲜活粉嫩的鱼肉来,剁成泥,和着八角、桂皮、海盐之类,揉成玲珑小巧的丸子,下到沸水中煮起来,又从盛着菜蔬的盆里拿出新鲜紫菜,一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