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蓁稍为安心了一些,这才乖乖又回到院子里。
……
而当晚,她必然是睡不着的。
她也不能一个人醒着,于是林蓁拉着小兔和小鹿,说要在屋子借酒浇愁。
她吵着要最烈的酒,但丫头们哪敢真给她烈酒。不过是一壶女眷们喝着玩的果酒,平日里她喝个几壶都不带脸红的,此刻不过几杯下肚,就似真的醉了一般。
大抵是真心想醉的人,喝水都能醉吧。
林蓁眼角噙着泪,脸颊和鼻头微微泛红,倒真是一副闺怨的模样。她趴在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嘟嘟囔囔地说着和阮思齐的婚事。
“赏花那日,他明明是愿意的。吴夫人给我戴钗时,他还对我笑了的。他明明是欢喜我的……他……”说着,林蓁自己也有些怀疑了:“他应当是欢喜我的吧?”
“他当然是欢喜小姐的!”小鹿在一旁肯定的说:“小姐这么好看,有谁不欢喜你呢。”
“……”原本就有几分动摇的林蓁,此刻更不自信了。
她努力回忆两人相处的细节,试图找到一些证据。
——
十二岁那年林蓁初次见到阮思齐,是在荆州牧赴任后的家宴上。她随父母赴宴,一番见礼后,便跟着与她差不多岁数的阮家三姑娘阮思悦去园子里玩耍。
二人见树上的石榴花开得鲜艳,就想要摘下来簪在头上,而那开得最好的一朵,偏偏长在了两个小矮子够不着的地方。
林蓁跳起来抬手去够,还是只差一点点,正要气急败坏时,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轻轻巧巧地摘下了那朵花,递到她眼前。
林蓁顺着嫣红的花瓣转头望去,看见了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
“你是林家妹妹吧,果真是兰心蕙质。”少年将花递到她手中,又抬手摘了一朵,簪在阮三姑娘头上:“我是阮思齐,舍妹顽劣,请林家妹妹多加担待。”
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这是林蓁对阮思齐最初的印象。
而之后,因林蓁与阮三姑娘成了手帕之交,常常相互拜访,林蓁与阮思齐见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虽然每次不过是见个礼就回避,但二人相视时,林蓁总能看到他眼里蕴着温柔地笑意。
……
二人真正熟络起来,则是在阮思齐进了江陵府的府学以后。
林蓁有不少从孩童时期起就一同“为非作歹”的小伙伴,刚开蒙时,大家原本都是在一处上学的,而随着年岁渐长,今后想考功名的男孩们都转入了府学,而女孩们则去了女学。
林蓁受娘亲耳濡目染的影响,素来是不喜《女诫》之类的教导的,于是她索性也不去上学了,就在家里跟着父亲、先生们念书,得了空便去女学、府学门口晃悠,带着下学的小伙伴们继续“为害邻里”。
某天林蓁约了伙伴们去郊外射风筝,为了方便行动,还特意换了男装。
十二岁的小姑娘还没长开,扮作男孩站在一群学子们中间,没有一点违和感。但下学的阮思齐还是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的林蓁,颇有些诧异的喊出了声:“林家妹妹?”
他还没来得问清缘由,就被周围的少年们嘻嘻哈哈簇拥着一起去郊外玩耍了。
那时林蓁还是个只知玩闹的小姑娘,对阮思齐的印象也不过停留在长得很好看的邻家哥哥而已,即不用刻意讨好,也无需保持形象,她惦记的只有天上的风筝和放在一旁当做“赌资”的弹弓、蛐蛐儿等小玩意。
她尽情奔跑、放肆大笑,她的箭射得比许多少年还要准、还要远,她拉弓时会扬起头,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睛,但她眼里的神采却明媚得如同春日阳光。
她无意间与阮思齐四目相对,第一次在他眼里见到了除了温柔以外别样的情感,是惊艳,是赞赏,似乎还带着一丝欣羡。
他眼里闪动着奇异的光彩,他说:“蓁蓁,你真是江陵府里最灵动的少女。”
……
当林蓁醒过来时,已是次日中午。昨日夜里她想着心事,迷迷糊糊睡着了,定是小兔和小鹿将她安置回床上睡,还细心地为她解了发髻、擦了脸。
也不知自己睡那么沉,她们是怎么将自己抬回床上的。
“小兔!小鹿!”林蓁躺着床上喊。
“小姐你醒啦?”小兔从门外探头进来:“我去给你打水。”
“嗯,阿珵可有消息来?”
“珵少爷昨夜来过,但你睡熟了。他上午又出门了,还没回来呢。”
林蓁“噢”了一声,继续躺着。
然后突然想到什么,又猛地从床上坐起。
不对,自林珵归家后,就特别在意一些(在她看来)毫无用处的礼节,夜里是从来不会主动来她院子的。他昨夜来,定是打听到了什么要紧的事,要来与她商量。而今天一大早出门,怕也是为了此事。
“小兔!小鹿!快帮我更衣,我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