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调节的话,总的先知道如何称呼不是,你说幕府将军,我正好想给他写封信把事情说开,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
见刘白羽开始缓解气氛,二位来使松了一口气,不过老狐狸木屋圣亲却是感觉不妙,最可怕的谈判老手从来都是在这种对方松懈的时候才发力:
“到底应该叫‘日本大君’,还是‘日本国王’”刘白羽笑眯眯的说道.
“自秀吉公不受日本王之印,我国天下人便称大君。”
木屋圣亲心里还奇怪刘白羽明明知道幕府执政是武家领袖,天皇才是国家名义上的统治者,为啥还问出这种低级的问题呢?
“那我就不明白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刘白羽笑眯眯的拿出来一个文件,“你来看,这是贵国的二代幕府将军秀忠公的国书----上面却用‘日本国王’之印,这……”
原来1607年日本和朝鲜议和之时,对马国受德川家康委托要求朝鲜遣使,朝鲜方面提出要求日本递交国书引渡破坏王陵的罪人,日本方面自然交不出去,没有办法,为了两国和睦,宗义智和家老柳川智永,玄苏和尚伪造了一份国书,并且随便抓了几个罪犯弄成哑巴送了过去。
战斗力不到五的朝鲜人其实也只是为了自家的面子,明知对方作假,还是派来了“回答兼刷还使团”,才让朝鲜和日本双边关系得以恢复,宗义智从这点上来看,也是个对两国友好有用的骗子----但是有句俗话一个谎言要用千百个谎言掩盖。
由于同样好面子的幕府并没有真的递交国书,朝鲜方面回复了一份国书又把宗义智逼得不得不撒谎,于是宗家三人组又篡改了朝鲜的国书,德川幕府不知朝鲜是回复国书,于是又给朝鲜回了一份,宗家三人组又篡改了这份……
总之来来往往这几年,宗家三人组篡改国书十几份,直到全部病故,他们的后人又继承先辈光荣传统继续篡改事业,直到1634年柳川调兴因为和宗家反目,挑起事端告发了此事,最终将军家光反复权衡之后出于稳定的考虑,再次饶过宗家,把柳川氏流放……不过自然宗家也不该继续进行外交欺骗了----此后两国的统治者见到的国书才是正版。
此事是东亚外交史上著名的“柳川一件”事件。这种现代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当时的东亚是不鲜见的,为了“面子”、“正统”、“国格”问题,当时东亚三国没在这方面少折腾过。
万历援朝期间中日之间也闹过类似的假使节、假国书的事情。当时的东亚不像欧洲那样上层都是亲戚,而且国与国之间信息传播速度很慢,通外语的人才又少,即使是上位者也不得不依赖极少数人来通使,自然大有舞弊的空间。
接见日本宗家使者之前刘白羽就专门从位面商人系统里搜集到了不少篡改国书的文件,然后用位面商人系统打印出来,而本时空里柳川还没有告密……这二位使者眼下已经惊得汗流满面,浑身发颤,无话可说了。
虽然木屋圣亲和宗义重身为宗家高层都曾经在酒桌上听到过有关风传,不过并没有对证。如今这据说无所不在,无所不在的青山居士刘白羽居然把和原件一模一样的东西扔在桌子上,这种震撼是两人完全承受不住的.。
实际上这时候木屋圣亲和宗义重想到的都是一个人――三代将军德川家光。
德川家光此人,生下来就得了“竹千代”的名字――这是德川家嫡长子的世袭乳名,家康死前特意安排二代将军秀忠退位,让家光继承三代将军,可见德川家康这位幕府将军对孙子家光的殷切期望。
而家光也不负祖父的期望。他几乎就是日本家族政治的顶尖化身,遗传了德川家的腹黑和谨慎,又继承了母系浅井家的顽固和保守,还还有外祖织田家的霸道和果断……总之,是个足以令天下大名战栗归命的强权人物。德川家的“武断政治”在他手中发展到了最高峰,不但增添了多条莫名其妙到严苛的武家法度,执行起来更是毫不留情。许多战国时期赫赫有名的大名都在其手中因为各种“犯禁”之事惨遭改易,而且六亲不认,不管是亲藩、谱代还是外样,无人敢挑战幕府的权威。
这个时候,德川家光当然还没有后来这么强悍的声名,不过自从1632年1月二代目大御所德川秀忠病死,家光正式亲政,大权独揽,已经渐渐显露出强人本色。
总而言之,对于宗家来说将军是一句话可以决定自己、家人乃至主君生死存亡的存在,而在刘白羽一方看来,家光无非是东亚若干对手中统治比较稳固的一个,顶多是需要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让其拿出尽可能大的利益而已。
木屋圣亲和宗义重只翻看了文件几页便汗如雨下,凭借刘白羽在日本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儒身份,既然这家伙能拿到当年的罪证的副本或者是什么,自然有办法拿到将军面前。
这可要了宗家的老命了:木屋圣亲和宗义重作为直接相关人,将军或者主公都惹不起,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这个年代的日本武士都不怕死----说的好听点叫视死如归,说的难听点叫耍横不要命.但是这种死法不但死不足惜,连名节忠义也会碎一地――事情一出来本藩改易恐怕是跑不掉的,当事的藩内重臣十有**全得切腹谢罪。到时候木屋家就成了府中藩的罪人,就算侥幸不死全家,也得被人追杀满门。
为今之计,只有衡量一下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了。无冤无仇的,对方亮出底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