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离开大黑山柳家村,柳泰和弟子们在不停的摇手,坐在车里的徐灏把玩着一块木牌,心里祝福弟子们能够学业有成。
木牌由杂木制成,非常简陋,上面盖着沉重的铁官印,这是迫使许继全家人返回故土的原因,因为此乃贱民的身份烙印。
徐灏一直对明朝严格的路引制度颇有微词,阻碍了人的流动,想春秋战国时期是人才流动最频繁的年代,那也是文化最璀璨的时期。
而明朝路引制其实是借鉴了元朝的户籍制,手上的木牌则是朝鲜的户牌,也是仿效元朝而实行,目的完全一样,是为了最准确的掌握全国的户口数和军丁人数,同时也用来识别百姓的职业与阶级,防止老百姓任意流动,所以一味埋怨老朱同志是不正确的。
朝鲜规定凡十六岁以上男子都必须随身携带户牌,这和明朝百姓出门必须携带路引一样,木牌长三寸七分,宽一寸三分,厚二分。若是官员,户牌的表面会记载着官职、姓名和居住地等。
若是庶民,除了本人的基本情况,背面还记录了长相,有没有胡须等详细信息;若是官府或私人的奴隶,要记载主人的姓名年纪身高等等。伪造户牌会被处以极刑。
不随身携带户牌或冒用他人户牌,依照“制书有为律”处以死刑;借用或出借户牌依照“漏籍律”,处以杖刑一百及三年徒刑。直到当事人死亡,交还户牌为止,任何人都无法摆脱这个象征身份高低的东西。
许继祖父本是拥有黄杨木制作的户牌,那是四品官员以上的士族官员象征,一夜之间,许家万劫不复,贬为了杂木等级的贱民。
几个时辰后,马车缓缓驶入重兵把守的大连城,徐灏轻声道:“去医院。”
医院是高达四层楼高的红砖水泥建筑,外面有一人多高的院墙,楼房没有过多的传统装饰,辽东没有这个资本也没那个必要,一切以简单实际为前提。
香玉坐在一楼的诊室里,排队的百姓对徐灏的插队大声指责,而已经坐在前面的病人,对后边的抱怨声置若罔闻。
李冬皱眉说道:“我家少爷不是来治病的。”
病人们顿时不埋怨了,徐灏颇感新奇的看着身穿白大褂的香玉,嘴上带着口罩,头上戴着白帽子,露出一双美眸。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户照射进来,墙壁用石灰粉刷成白颜色,整个室内非常明亮,不过在徐灏看来采光还是不行,即使是白天,屋里也必须点燃蜡烛。
这时候的香玉有一种柳泰师父身上的威严,年纪再大的病人在她面前也不敢大声说话,身边站着几个年轻人,男女皆有,大概是助手和实习医生。
一名弟子递过来放手巾的盘子,香玉用柔软的丝绸手巾包住右手,仔细观察病人的眼部和脸色,副手拿着厚厚的病历簿,一只手紧紧抓着毛笔,有实习医生为她举着砚台。
屋里的摆设和现代医院不一样,采用的是低矮暖炕,病人可以躺在上面休息。
徐灏见香玉用包着手巾的手翻开病人的眼睑,心说可以开一个专门提供各种手套的家庭作坊了,马上把点子告诉了徐焱,让他记在本子上。
助手以没有任何情绪的语气问道:“住哪?叫什么?”
病人有气无力的道:“我是住在城外李家村的陈二石。”
这时香玉说道:“是黄疸,肝脏坏了,腹部尽是积水。”
病人问道:“肝坏了,会怎么样呢?”
香玉说道:“十有八九活不成了,伸出舌头给我看看。”
病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倒是对面前年纪轻轻的女性医师的诊断深信不疑。徐灏见状有些感慨,据说香玉来辽东后不知遭受了多少责难,硬是通过精湛的医术赢得了人们的尊敬和信任。
病人的舌头已经变成了黄色,上面还有白苔,典型的黄疸症状。
“娶媳妇了么?”
“还没有。”
“那就算你早死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罪过。”
听到这段对话,徐灏不禁莞尔一笑,果然女生的观点和男人不同。
轮到了下一个病人,香玉察觉到自己的男人来了,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她要保持身为医生的庄重。
“你哪不舒服?”可惜语气却不自觉的柔软了三分,非常动听。
病人举起腿部,说道:“在田地里堆肥时,不慎脚腕扭了,肿成了这个样子。”
香玉丝毫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顾忌,伸手抓住病人的脚腕,年轻男子发出痛苦的叫声。她看了看松开了手,吩咐道:“用针扎在肾腧穴和左侧的八要。”
徐灏想起了香玉练习针灸时唱的八要穴歌,负责针灸的医生一边打开针盒,一边惊讶的道:“他只是脚扭伤了,为何扎针?”
香玉说道:“脚扭伤只要用冷湿毛巾包住,或擦一些跌打药酒,几天就能自愈。但他的肾不好,以致动不动就会摔倒。”
“师父,您是说肾有病吗?”病人张嘴问道。
香玉看着他,严肃的道:“你的肾两块合起来比别人的一块儿还小,你这已经是第三次来看病了,记得上一次做过检查。”
“对!”病人有些不好意思。
“给他配药,八味丸。”
实习医生扶起病人去一边询问姓名及住址,然后写下处方。与此同时,香玉已经换了新的手巾重新包住手,坐在了下个病人的身旁。
脚扭伤的病人又问道:“师父,请告诉我的病,会不会死?”
香玉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