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娘话说完,屋子里就多了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身上背着个药箱,是相府的府医—何明。
这个人,苏心漓自是无比熟悉,上辈子,因为他的药,她断断续续在床上可是差不多躺了将近一年,也因此被外面的人传成‘病小姐’,那些世家大族娶媳妇是为了传宗接代,自然不会愿意要她这样一个病怏怏的女人,更不要说天子皇家了。
她年过十四,依旧无人问津,而那时候,方姨娘已经被扶正了,苏妙雪也成了相府正正经经的嫡出小姐,没有她昨日那一闹,方姨娘和苏妙雪又掩饰的好,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苏妙雪只是寄养在相府的‘孤女’,只当她是相府的嫡女,方姨娘经常带着苏妙雪出席各种宴会展露风头,她一及笄,求亲的人几乎踏破了相府的门槛。
这样的对比和落差,让她只想尽快逃离相府这样的囚牢,再加上秋禾秋叶几个深得她信任的丫鬟在旁嚼舌根,颜司明就用了一点小手段,让她就算违背外祖父外祖母的意思,却还是义无返顾的嫁给了他,并且对他死心塌地的。
只是,方姨娘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颜司明会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小姐受了惊吓,气虚浮躁,待我开几味药,让下人煎两个时辰,每日早晚各服用一次。”
苏心漓没有说话,倒是流朱,巴巴的跟着何明捉药去了。
“之前来的都退到两边,你们,给我跪下。”
苏心漓扫了眼门外被秋水叫来的那些下人,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就回过身,端起秋波刚泡好放在桌上的雪菊花茶,喝了一口,她相信,之前那些下人是肯定不敢违抗她的意思了,至于后来的那些人,若是他们平日里为人不是太坏的话,应该会有好人给他们一个善意的提醒。
方姨娘也尝了一口,入口甘甜,唇齿间都有一股淡淡的清凉,她心中嫉恨的紧,她虽然掌管了相府中馈,但是这样的好东西,相爷都没有,她就更不要说了,整个相府,也就只有苏心漓这里有这样的好东西。
“小姐,这雪菊花茶不愧是贡品,姨娘只有到你这里才能喝到这样的好茶呢,你现在气虚上火,这样的寒凉之物,对你的身体不好,这样的好东西你若自己放着,难免会忍不住,不若交给姨娘替你保管。”
若是相府来了尊贵的客人,她能拿出贡茶招待多有面子,三个月后成为相府夫人,更是水到渠成。
苏心漓端着手中的杯盏,轻轻的晃了晃,这茶杯是用上等的瓷烧出来的,通体雪白,上面绘着在枝桠盛开的红梅,衬得苏心漓的手,如白玉一般晶莹剔透,十分的好看。
苏心漓眼睫微抬,扫了方姨娘一眼,方姨娘脸上带着笑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不出丝毫的尴尬,苏心漓盯着方姨娘,抿唇讥讽的笑了笑,“方姨娘,你今天的粉抹得厚了。”
她知道,方姨娘的脸皮厚,却没想到竟是这样没脸没皮,不过想想也是,上辈子她将母亲的嫁妆占为己有,到最后都没还给她,她嫁给颜司明的嫁妆,还是定国公府那边准备的,而她母亲那些丰厚的嫁妆,则成了他们的铺路石。
方姨娘这话一出口,李嬷嬷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就觉得不好要坏事了,方姨娘今天是来向小姐赔礼道歉冰释前嫌的,现在,小姐都没松口说原谅她呢,甚至在下人面前故意给她难堪,这时候,方姨娘要聪明,就该有什么好东西都往漓心小院搬,什么好听对苏心漓说什么,但她居然讨要东西了。
这样的事情,以前并不是没有,但那时候小姐和她们关系好啊,经常主动给她们一些东西,开口索要水到渠成,现在,两人正闹矛盾呢,李嬷嬷觉得自己都不好意思看苏心漓了。
她知道,方姨娘和苏妙雪爱贪苏心漓的小便宜,谁让人家的东西好呢?但这也得分时候情况啊。
方姨娘犹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看向苏心漓,苏心漓却朝她天真的眨了眨眼睛,咯咯的笑出了声,“不然的话,脸皮怎么这么厚?”
“你!”
方姨娘用手侧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气的脸通红,程立雪在世的时候,她处处被压制,好不容易她死了,她过了几年的好日子,现在她女儿居然变本加厉的对自己指手画脚。
“我说错了吗?方姨娘,昨晚和早上的事情,我可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我这气都还消呢,你就舔着脸问我讨要东西了?怎么?相府的东西不够好你看不上啊?那我可要说与父亲听听,姨娘是没什么身份可在意的,但是也该为我和父亲着想,平白让这么多下人在这里看笑话,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相府连茶水都喝不起呢。”
“我哪里是讨要,不过是担心你身体替你保管罢了!我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院子里那些吃里扒外的下人,不是按着你的意思发卖出去了吗?”方姨娘红着脸,毫不退让的为自己辩解,她心知,自己不该与苏心漓计较,但是想到这小贱人这样说自己,她就觉得火大。
“保管?”
苏心漓猛地将手中的杯盏往桌上一摔,沉着脸说道,“我倒是不知这是哪来的规矩,姨娘也能替府里的小姐保管东西了,看来有空我得好好向父亲请教请教!”
苏心漓的眸色倒是平静,她和方姨娘,一坐一站着,方姨娘气的是半死,苏心漓则看着细白瓷杯的雪菊发呆,似一点也不将方姨娘放在心上,“人必自辱后人辱之,古人诚不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