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老医生开完单,爸爸赶紧挤过去,递上片子,把我拉过来站在医生面前。老医生看也不看,一脸不悦说:“要排队,排队再过来。”我有些不好意思,拉着爸爸走去排队。突然老医生问了一句:“在哪里拍的片子?”
爸爸说:“在我们镇上拍的。”
老医生说:“给你开个单重拍片子再过来。”
爸爸说:“片子前天才拍的,能不能不拍?”
老医生说:“医院有规定,只接受本医院拍的片子。”爸爸还是不愿意,说是浪费钱,没必要。
老医生有些不高兴了:“你在别的医院拍的,万一拿错片子,或者拍片医生不专业,选的角度不合适都会影响主治医生判断,我们这里毕竟是专业的骨科医院。再说你两天前拍的,说不定跟现在的状况又有了新的变化,你自己想清楚。”我觉得老医生说的也有道理。
奶奶说:“重拍!”爸爸也只好听了。
老医生问:“叫什么名字?”
“方猗兰!”爸爸帮我回答。
“哪个猗?”老医生问。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的猗。”我回答。
“多大了?”
“15岁!”爸爸答。
我赶紧纠正:“我已经16岁了!”
爸爸又改口:“16岁!”
又去排队拍片,医院的人真多,等了快一个小时才轮到我。取到片子,急急忙忙往刚刚那位老医生那里赶。这次还好,前面只有一个人,是一个大概二十岁的男孩,骑摩托车摔跤了,裤子膝盖都摔烂了,还流着血。老医生说膝盖倒不是很严重,手臂可能骨折了,先去拍个片,又飞快地开了一张单,男孩拿着单就走了。又轮到了我们,老医生看了一下片子,又叫爸爸把之前拍的片子拿过来对比一下,终于说话了,指着片子对爸爸看说:“之前拍的裂痕小,现在拍的裂痕已经变大。”爸爸看了也点点头。
老医生问旁边的年轻人:“今天哪个医生当班?”
那年轻人是实习医生,可能刚从学校毕业,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年轻人说:“好像是陈医生。”是传说中的陈医生吗?我们听了都很兴奋。
爸爸说:“我们就找陈医生做手术。”
年轻医生笑着说:“陈医生很忙,要排队等哦。”老医生开了一张单,把单和刚刚拍的片子给年轻医生,叫他带我们上楼去找陈医生。
跟着年轻医生走,我们来到一间办公室,年轻医生说:“那个正在打电话的就是陈医生。”
一个很温柔的声音说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最近天天加班累死了……。可能是打电话给他老婆吧?神情那么专注,当他看到我们进来,就勿勿挂了电话。年轻医生把单子和片子交给陈医生说:“小姑娘左肘关节骨折要动手术。”
陈医生边看片子边说:“知道了!”有点不敢相信刚刚甜言蜜语,柔情似水,转眼就变了一个人。
年轻医生交待完就离开了。
陈医生大约三十多岁,长得很帅,符合我对年轻有为医生的所有想象,只是再帅的五官也掩饰不住他的疲惫,可能真像他说的一样天天加班累坏了。
陈医生说:“方猗兰,是吧?”
爸爸赶紧答应:“是的。”
“袖子掀起来看一下。”
我便把肿肿的手臂拿出来,好像比第一天消肿了一点点,他的手很纤细,轻轻地在我肿的地方按了按,问:“什么感觉?”
我回答:“麻木、没有知觉。”
爸爸问:“骨折为什么整条手臂都会肿?”
陈医生说:“局部渗血以及软组织损伤导致,这是正常现象,还好,不算严重的。”
又说:“先住院,等通知手术,可以吗?”
爸爸说:“好的!”
陈医生边开单边说:“一个小手术,不用太担心。”写着写着,突然想起什么来,问:“你们带了多少钱?”
我们这样的寒酸样,陈医生出于职业习惯友好的提醒一下吧!
爸爸说:“带了2000块。”
陈医生笑着说:“2000块怎么够呢?这样吧!今天先交2000块住院,排队等做手术,手术之前还要交的,我尽量给你们用最便宜而又最实用的药。”
爸爸问:“大约还需要多少?”
陈医生说:“再准备10000吧。”还要10000啊!真不敢想像,这么多钱去哪里凑?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陈医生,陈医生笑着送我们离开。
爸爸去交钱,交完钱我们去住院部找床铺。306室1号床,到了三楼,我们一间一间看门牌号,看得我心惊肉跳。骨科绝对是医院里最痛苦,最恐怖的地方,我一路看过来,大部分病友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有的躺在床上全身缠着白色的绷带,只露出嘴巴和眼睛;还有双腿高位截肢的,躺在床上大腿以下都是空的,截肢部位缠着厚厚的绷带。奶奶说:“天啊!活这么一大把年纪,今天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重伤病人,真是心惊肉跳。”
我也越看越怕,不敢再往病房里看了,走廊前面迎面走过一男一女,男的左胳膊柱着拐杖,短袖长裤穿得很周整,但再周整的衣服也掩饰不了他左腿空荡荡的裤管。女的可能是家属,一路扶着他。我连忙走到边上为他们让开路,这时我们前面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