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眠花夜宿柳(1/2)

一颗星辰陨落了，在夜空留下惊艳的痕迹后飞快地隐去。

池边燃着一堆火，空气中还残留着一点烤肉的焦香。

初九已躺在池边的对叶莲上睡着了。火光在她脸上跳动，长长的睫毛沉沉地搭着，于鼻翼间形成一道颤动的影子，有种安宁静谧的美好。

它却睁着眼。

妖兽本就不似人，不必日日安眠。

天生的精力旺盛，无处发泄，不是内斗，便是扩张……

如它的故乡。

如它此前日日的生活。

所以它偶尔也会羡慕人的惰懒，人的疲倦，人的安睡好眠。

在它的一生中，少有如此时的安稳沉静——好似什么都不用担心，天亮了，便是新的一天。

恐怕以后都不会有了。

这种充满了希望的滋味竟让它有些贪恋……

念头闪过不由想起之前的对话来。

金耀鸟退去的时候，日头已经快要隐去，西斜的日光映照在微风的湖面，波光粼粼间泛起一丝奇妙瑰丽的桃红色，送来对叶莲清淡的气息。

难怪这些鸟群要独占这里的美景啊，初九悠悠地想。

她正忙碌于捡拾一些干燥的灌木，选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平地，清理出一小块空间后开始生火。

这里掉落的枯枝早就被太阳晒透了，火苗很快窜了起来。

咕……空了一天的肚子终于发出了抗议，从天不亮出发到现在，她实是有些饿了。

不过接下来就可以美美地享用一餐烤鸟肉了，她拍拍肚子振作精神，正准备将最后不幸从天上掉下来摔死的那只金耀鸟拖到水边拔毛清洗——

“咦，鸟呢？”

她疑惑地看着地面，明明她生火之前还在这里……莫非这鸟是诈死，趁她不注意的时候飞了？

就说哪有那么容易，喊了一声就能把鸟给震下来，看吧……她在心里诽腹，左右张望了一下心里愈加肯定。

……好像有哪里不对……拖油瓶呢？莫非猎妖师真的跟上来了？不会已经……

她不禁有些担忧地四处寻觅起来，直到在一个土丘后面找到了一嘴鸟毛的某偷吃瓶。

“你！你……你不知道吃独食是可耻的吗！”她为之气结。

“不知。”在它独来独往的观念里，向来没有分享二字。

“喏，不过这些可以分点给你。”它想了想，颇为肉疼地伸出带血的爪子点了点身前的一堆还带着鸟毛的碎肉块。

“你就不能等烤熟了再吃吗？！”她痛心疾首。

“……不会。”它有些愣，似是从未想过这个选项。

“我会！”

某濒临暴走的少女飞快地捡起地上还能看的肉块，留下一地带血的鸟毛和一个绝尘的背影。

她好像有点生气？……不过为什么呢？

它又一次陷入不解。

金耀鸟的肉质入口有点硬，颇像老水牛肉，很是考验牙力，不过对于肚子空空的人来说，已称得上美味。

尤其在撒上了一点椒盐并烤制入味之后。

不要问一个为这次下山处心积虑地策划了月余的人为什么随身带着调料。如果需要，她还可以从她的百宝包里掏出更多看着有点奇怪的小东西。

毕竟她可是在包包的内侧打补丁一样缝了十二个方方正正的布兜，不仅如此，还都有盖！虽然针脚歪斜，间距不一，实用性可是一等一的。

想想还有些小骄傲，尤其在接收到一道充满赞叹的目光后。

“怎么样，是不是很崇拜我。”她说的是肯定句。

“嗯嗯嗯！”某吃货嘴里塞得满满，吃得嘴角流油，满足无比，已经丧失了正常的语言功能。

“你以前当真没吃过熟食吗？”初九一边继续翻烤，一边随意地问道，虽然兽类多半食生食，但若是被人豢养，便有可能接触过熟食。何况通灵妖兽，自然又是不同。

“对了，你有名字吗？”上次问的时候它睡着了，还没有回答。

“没有。”这是回答第一个问题……其实是有，但那段记忆并不美好。初到人域，灵智被封……那加了重锁的囚笼，熙攘愚昧的人群，贪婪垂涎的眼神……充满了腐臭的气息的肉块……一路的逃亡，永不断绝的追赶……它的眼里闪过厉色。

“啪！”是爪里叉肉的木签被它失手折断。它望了望滚落在地的肥美鸟肉，终究还是舍不得，抖抖索索地伸出黑爪预备捡起来吹吹灰。

蓦地斜刺里伸出一只细长的腿，脚尖轻踢，鸟肉便咕噜咕噜滚进了池水里。

还没来得及表达它的不解和愤怒，细长腿的主人随即递了一只还滋滋冒着油泡的鸟腿过来，笑言：“瞧你那馋样！吃这个，多的是。”

“大不了明天你再吼一嗓子弄两只下来。”细长腿的主人贼贼地笑。

……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对，它感到额间出现了一条黑线。

沉默片刻，却并未立即接过。它望着眼前相识不久的少女，仿佛是第一次向人提起，格外的认真郑重：

“你可以叫我，‘睚’。”

“牙？牙齿的牙？”

无奈少女并没有察觉它的不同，一边忙于取下火上烤着的另一只鸟腿，呼哧呼哧地吹了几下就迫不及待地咬下去，一边嘴里含含糊糊地问到。

“嗯。”它不知道此“牙”非彼“睚”。

“牙……单字不是很顺口，”她在词库里检索一下，“不如叫你豆芽？怎么样，很亲切吧！”

“……不怎么样。”它感到额间的黑线又多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