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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重阳踏秋,登高避灾,痛饮菊花酒。
已是陈三郎带着周何之一家回到泾县的第三天,在三天内,他主要做成一件事,便是出面找泾县新任县尊卢大人申请,购买了一百亩田地。
一百亩的田地,全部位于河神庙那一带,土壤一般,不算肥田,胜在连成一片,并与荒坡地接壤。
士子中举,获得官身,头一件事便是置宅买田。陈三郎作为解元公,买下一百亩田并不稀奇。其实这个数量比起他现在的身份来说,只少不多。一般举人士绅,家里谁没有几百亩田地的?
在农业社会里头,田地才是根基所在。有田才有粮,才有产出。民以食为天,粮食的作用性永远不会过期。
有了田产,接下来就是人事,招收佃户,形成村落。在泾县,陈家为寒门小户,直系人丁稀落。陈三郎两个姐姐,二姐一家逃难而去;大姐远在南阳府,况且双方也不怎么来往,有等于无。
这一点上,根基实在肤浅得很。
陈三郎就先招揽母亲娘家那边的人,三个舅舅,都是农户,生活过得清苦。听说外甥考了举人,欢天喜地,陈三郎一开口,他们便忙不迭答应,举家迁徙过来。
然后便是丫鬟小翠一家。
此女在陈家最为艰苦的时候毅然选择留下来,共度难关,自是深得陈王氏信任。眼下摇身一变,成为执事,主要协助陈王氏,打理内务,手里有些权利。
小翠出身穷苦,否则家里人也不会让女儿出来当丫鬟,伺候人。以前父母看着陈家式微,风雨飘摇,随时有倾覆之祸,担心女儿,便屡屡劝说小翠脱离陈家,找个老实憨厚的男人嫁掉算了。
可小翠就是不肯。
那时候,没少发生争执,小翠父母气得够呛,觉得自家女儿肯定是被洗脑了。看另两个从陈家出来的丫鬟,换了东家,每个月都有几顿肉吃,还有上百文例钱发放。
陈家有什么?
吃喝简朴,还得帮忙织布,非常辛苦。
现在却是苦尽甘来,陈三郎中得解元,家业待兴,别的不敢说,必然会成为县城里的士绅门户。作为“老人”,情分浓厚,小翠自当受到重用,身份大不同。
那天她带着十贯钱回家,把银子摆在桌子上,父母顿时欢喜得合不拢嘴,口风当即改成称赞女儿有眼光,当初选择留下来,实在是极为正确的做法。
这倒不是见风使舵的势利眼,而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小翠笑道:“爹、娘,不仅如此,少爷还说了,会拨给我们家五亩田产,从此以后,你们就不用再给别人当佃户,累死累活只求吃顿饱饭了。”
闻言,父母不禁老泪纵横——田产对于农户来说,不仅是地,更是天,代表一切。
“陈老爷善心,念情啊!”
小翠点头道:“少爷的确好人,慷慨大方。华叔分得更多,足有十亩,还有请来的周先生,也是十亩。”
陈三郎买下的一百亩田产,自己保留了五十亩,另外五十亩则用来奖励赠予。迁徙来的亲人,按情分厚薄,都有得分。撇开情分,利益纽带必不可少,陈三郎心里明白得很,在这方面,绝不可吝啬。
果不其然,田产分下去后,众人的积极性空前高涨,耕田翻土,修葺水利,一派热火朝天景象。
周何之分到十亩田,颇为过意不去:“公子,周某初来乍到,寸功未立,就分得这么多田,实在脸红。古语有言:无功不受禄,不如等把事情做起来后再说吧。”
被夫人提醒,他改口称呼,不再叫“道远”,以示主次。开始的时候略有些疙瘩,叫多几次,顺口多了。
陈三郎摆一摆手:“无妨。何之,你甘愿卖掉祖宅,跟随我来,便是功劳。你一大家子,没有田地,便是无根之萍,岂能安心做事?其他不用多说,我需要你做的事多着呢,区区十亩田地,不足挂齿。”
周何之躬身道:“多谢公子厚赐,周某必当竭尽所能。”
陈三郎便拿出上次观察描绘的地图,又拿起一根树枝,往图上一指:“何之你看此图,有甚见解?”
周何之打醒精神,仔细观看起来,越看越是振奋。按照地图所示,陈三郎显然胸有沟壑,当前买下的一百亩田地,只是开端而已。
又看了一会,忍不住开口说道:“公子是想在外边建立村庄坞堡?”
陈三郎道:“不错,县城格局已定,难以插足;而我家宅子也不大,空间狭隘,要图发展,必须跳出来。”
周何之叹道:“公子高瞻远瞩,周某佩服。”
这不是恭维话,而是心里话。陈三郎绝非那些迂腐的只会掉书袋的书呆子,不但能考纸上文章,更能做实事文章。
想了想,又问:“建立村庄坞堡,耗费不小……还有,须得衙门批准。”
陈三郎笑道:“衙门批准不难,总比直接买地容易得多。”
周何之亦非笨人,有些明白陈三郎的用意了:先买田产,然后利用就近原则申请建立村庄坞堡,再以村庄坞堡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开垦荒地便顺理成章……慢慢地,将整块地方全部吞下,万亩面积,可成基业。
“不过公子,此事做起来耗时不短,需得徐徐图之。”
“嗯,我本就不指望两三年能成事,目前先打根基,勾勒雏形。何之,我不用多久便要奔赴京城考会试,诸多事务,就得劳烦你了。”